外面的战事渐渐与颜季明无关了。
李光弼离开后,颜季明带着大军先行折返回常山。
但这次行军速度格外缓慢,颜季明得在沿途的一些主要城池里停顿下来,与城中的官吏进行人情往来,至少得吃个饭,讲个话,安定一下人心。
不得已,他临时分出大半兵马交给刘客奴,让刘客奴率领兵马先行回去。
期间颜真卿派人两次传来书信,要求颜季明到他那边议事,都被颜季明置之不理。
他知道叔父要说什么事。
颜季明收复下的那些城池,其中空缺的官位都被他自个和那些河北世家瓜分了,这个消息并不难获取。
而且这也不符合正当的“程序”。
颜真卿不外乎就是想要训斥侄儿,让他老老实实做事,别生歪脑筋。
但颜季明不光脑筋是歪的,脑后骨头也是反的。
应对叔父的办法很简单,
那就是,
不管。
颜公的声望仍然很高。
但现在李光弼要走了大半兵马去北疆抵御奚人契丹人,剩下的那些也不怎么听从号令了,颜真卿手头能调动的兵马数量有限,真火拼起来,说不定还会被颜季明按起来锤。
要知道,现在颜季明手上有两万余人,看似并不是很多,但其中八成都是原本的边军精锐。
何况颜季明这边也不是明着拒绝,过几天还是派人送信过去,随便说几个让人气的牙痒痒的烂俗借口。
风寒、头疼、摔伤了......
颜真卿总不能因为这样就直接发兵讨伐侄儿,只能郁郁不乐。
博陵郡南面,鼓城。
颜季明到城外的时候正好是中午,鼓城县令姓崔,早早地就带了一帮人在城外迎接。
按血缘,这人甚至还是崔祐甫的族弟。
博陵崔氏。
颜季明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和煦笑容,道:
“崔兄无需多礼,以后,还得多仰仗崔氏了。”
“那是自然。”
酒宴已经摆好。
崔县令一边请颜季明入座,一边有些不耐烦地走向门外。
有些人知道颜季明今日到鼓城,就带着礼物提前赶了过来,一副要巴结颜季明的酸臭模样。
下人刚打开门,崔县令就呵斥道:
“瞧你这样子,他不过是个太守,你这么急着赶过来做什么?你的无极县不就在前面?等一天两天的功夫也等不得?”
“宋某,见过崔兄。”
“德行。”
崔县令有些嫌弃。
若不是自己的表妹嫁给了这人,呵,这种满脑子钻营的家伙也配叫自己一声“兄”?
宋县令微微一笑,吩咐随行的下人把礼物先抬进来,也不在乎大舅子的态度。
“让我瞧瞧你带了什么?”
崔县令也不在乎宋县令,当着他面拆开了要送给颜季明的礼物,随即嘲讽道:
“不过是些黄白之物,怎的如此俗气?你可瞧见那颜太守的模样了,好生年轻,你送两个貌美女子给他,没准都比这些能让他高兴。”
宋县令听到这话,像是想起来什么,犹豫片刻,还是道:
“恐怕那位颜太守,并不喜欢女子啊。”
真以为他宋某提前到这儿,是为了巴结颜季明?
当然也确实存着这个心思。
博陵崔氏和颜季明之间的勾当,族中上下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就连自己这个极为不堪的大舅子,现在也捞到了一个县令。
想他宋某在官衙忙碌半生,若非侥幸娶了崔氏为妻,才借着崔氏人脉和自己的努力坐到了县令的位置。
宋县令摇摇头,放下了嫉妒的心思。
人家一出生就姓崔,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但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这个颜太守啊,是个断袖,有龙阳之好。”
宋县令一脸便秘的表情。
“啊?”
崔县令懵了,他揪住宋县令想要问清楚,心里有些害怕起来,但又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
“哎呀,他上次就去了我那儿,我能骗你吗?若不是愚弟那次装着醉酒,只怕是要被他上手了。”
“这可也太......”
“你可晓得我这次为什么提前到你鼓城来?
就因为我在你这儿陪他喝完酒,装醉醒不来,这么多人在这,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然后他走了去无极县,我还可以在这儿继续装醉,不用跟他一块上路。
反正我已经陪他喝过酒了,就算是我没在无极县招待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怪罪我,懂吗?”
“娘的,你心思还真多。”
崔县令骂了一句,也是有些佩服自己妹夫的花花肠子。
但再想想,脚下这儿是鼓城。
我特么就是鼓城的县令啊!
崔县令剧烈咳嗽起来,左手扶着墙,宋县令连忙道:“崔兄,怎么了?”
“我有点头晕,你先替我去陪太守喝两盅。”
“不行啊,咱俩一起,他才不敢做什么啊。”
“放屁,如果他喜欢两个一起怎么办?”
“三百贯!”
宋县令是真害怕。
“这么多钱,你瞒着我妹妹藏私房?”
“你要不要吧?”
“......”
“鼓城县县令崔安如,拜见太守!”
“无极县县令宋河,拜见太守!”
两人站在堂上,对着颜季明恭恭敬敬俯身施礼。
“宋县令?”
颜季明是认得宋县令的,笑道:
“上次在无极县,只可惜你早早就喝醉了,咱们没能一醉方休,不过,你为何会在这?”
“他是下官的妹婿,恰好在此公干,听说太守至此,便立刻过来拜见了。”
崔县令咳了一声,解释道。
没等三人相互说些什么,就闻到一阵阵香风。
几名由崔县令早已安排好的貌美歌姬出现在门外,对着颜季明俯身下拜,千娇百媚的道了一声拜见太守。
“下去,下去!”
崔县令慌忙挥手。
颜太守好男色,找几个美女来不是开罪他么?
颜季明微微皱眉。
他看这两人的脸色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但他越是细看,发觉这两人就越是慌张。
这两货在搞什么?
好在酒宴已经准备好了,这片刻的尴尬很快被略去,颜季明在鼓城停下来,也是有所需求的,当即向两人开口了。
先前已经说过,博陵郡这儿烧瓷场不少,算是一项稳定的出产。
“既然宋县令也在这,那也免得我多跑一趟了。”
颜季明缓缓道:
“如今民生凋敝,虽说春耕快要结束,但半个河北都受到冲击,实际上还是很艰难的。”
“是是是。”
崔县令连连点头。
“对对对。”
宋县令喝了口酒压惊。
“首先呢,想必两位已经听说过,常山郡的盐铁官营,不过博陵产的盐铁较少,倒是暂且不用急着施行,我要跟两位说的,是瓷器。”
“瓷器?”
崔县令一脸茫然,倒是旁边的宋县令若有所思道:
“瓷器一项,也是需要不少钱去投入的,此外还得有足够的匠户和人手,就算是做出来,您又怎么把它卖出去,这也是个问题。”
“不错。”
宋县令考虑的很齐全,颜季明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要用博陵郡内的所有烧瓷场,一切钱财由府库出资,当然盈利也是给官中府库的。”
“等一下,您不是要自己出钱开设,而是要...用?”
“对,征用。”
“不给钱?”
“烧瓷场的一成,可以给你们。”
颜季明不等宋县令拒绝,又道:“是每座城,每个烧瓷场里面的一成。”
那可就多了去了。
宋县令心里迅速盘算起来,而崔县令却仍是有些不明白。
“您这意思是要给我们送钱?”
“对,是这意思。”
颜季明笑道:
“就是送钱给你们,不过得你们出面,帮我去盘下你们治下的所有烧瓷场,让他们全部归属于官府,至于买下它们的价钱,只需要告诉我就行了。
但是记住,谈价钱必须是你们亲自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