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贵人不好圈养的家猪,肉质肥腻。反而山中野味最得他们青睐,尤其是山猪一流,肉质紧实弹牙,若是能献给官老爷们,他们一高兴,说不定我就能再往上爬几步”
何少钱越说越激动,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跟前去,一把捞起大半晾晒的野猪肉,约莫有七八十斤。
七八十斤野猪肉背在身上,何少钱不见疲累,反而高兴的很。他转头对燕千山说道:“你们贱民肚里没油水,吃了大肉坏身体,本捕快受累,替你处理掉”
燕千山眉头紧皱,七八十斤野猪肉合价近一两白银,这何少钱简直是在明抢啊。
他闪身到门口,将何少钱拦住,直言道:“何捕快,你好歹穿的父母衣,一介官身,就是如此欺压百姓的?”
何少钱脸色铁青,唰的抽出腰间佩刀,银白刀光仿若追电般闪过燕千山眉眼,
“百姓?我呸,你们一群猪狗不如的贱民,活着就是你们最大的恩赐,还配谈条件,找死不成?”
在这一刻,一股怒焰自燕千山心头喷涌,直冲天灵。他承认,就差那么一点,何少钱今日就得毙命于拳下。
深呼吸几口后,燕千山侧身让开,何少钱不屑冷哼,擦身出了院落,临走还扔下一句。
“算你识相,贱民”
燕千山站在门口,望着何少钱渐渐远去的背影,平静的面庞下隐藏着滔天的怒潮。
世道艰险,百姓难活。寻常百姓的全部土地产出也不够充抵赋税,往往还要交纳微薄的余财。
不知是说幸运还是不幸,永州盛产毒性十足的异蛇,捕蛇人为了抵扣赋税苟活乱世,冒着生命危险捕蛇。一家三代人,往往皆因异蛇而死。
如此看来,官府朝廷的凶恶倒是十倍于恶毒的异蛇,让捕蛇人宁愿冒着生命危险捕蛇,也不愿交纳赋税。
燕千山脑中闪过万千思绪,望着屋前被积雪覆盖的田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屈。
百姓过得如此困苦?一是官太贪,二是吏太恶。他辛辛苦苦猎到的山猪,何少钱嘴皮子一碰、官服一甩、佩刀一亮,自己只得乖乖服软,将野猪肉拱手让人。
凭什么?
燕千山垂下眼眸,凝视这双驱虎毙熊的铁掌,一股霸气自心间冲霄而起。
既然世道将人往死里逼,还隐忍个屁。
官贪,杀官!吏恶,杀吏!
……
入夜,县城。
“何捕快,下次再来啊,红花姑娘念的紧呐”
青楼门前,顶着两团艳丽腮红的老鸨挥着手帕,将一掷千金壕点五个姑娘作陪的何少钱送出门去。
“且让红花等着,今夜有些放肆,嘿嘿嘿,我得养上几日”
何少钱扶着酸麻的后腰,两腿止不住发软,但念及姑娘们的水润腰肢,他的脸上不禁扬起一抹荡笑。
嘴里哼着艳曲,何少钱走在回家的道上,还在回味。
要不是今日在贱民那发点小财,他还真不舍得花这么多钱。
“真是没想到,一介山野贱民打的野物,能卖这么多钱”
何少钱将野猪肉背回来后,先割了五十斤拿去卖掉,原本以为一斤顶天十五文,没想到碰到专好这口的乡绅,抬价到每斤二十五文,乡绅豪爽,直接给了他一千五百文。
还特意嘱咐他,日后再有野味直接送到府上去,每斤三十文。
一想到这,何少钱咧开嘴哈哈笑道:“白捡贱民的肉,卖了近二两白银,还和乡绅结下善缘,当真血赚,看来得盯死那个贱民,省的他嘴馋浪费”
今夜,他还约了自己的叔叔家中吃酒,平安县捕头何如龙,八品整劲的修为,冠绝平安县。有何如龙作桥梁,野猪肉做敲门砖,他的官途定当一帆风顺。
“小翠,我回来了,快给爷打点洗脚水”
临到家门口,何少钱扯着嗓子大喊,小翠是一户农家的女儿,长得甚是标致。正巧她爹没钱交税,何少钱就“大发慈悲”将人接到家中享福。
待他走进屋中,却不见半点火烛,床榻上隐隐躺着个人,何少钱顿时大怒,“贱人,小爷还没回家,你就敢睡下,平日挨打挨的少了”
说罢,拿起桌上的皮鞭踱步而去。
恰在这时,身后的房门砰的紧闭,门闩咔哒一声锁上。
何少钱当即被吓得去了几分醉意,他意识到有贼人闯进,立刻返身去摸桌上的佩刀。
可来人动作比他更快!
何少钱甚至没反应过来,一掌带着破空之音重重打在他的脸颊上,此掌力道之大,登时打的何少钱滴溜溜转了两圈,而后重重跌到地上,偏头哇的吐出一口血水,以及无数碎牙。
“大侠饶命……”
何少钱哀嚎求饶,可还是被人掐着脖子从地上拎到半空,借着澄澈的月色,何少钱看到一双眸子,森然凛冽好似宝剑生光。
“大侠,好汉,英雄,别杀我,我家中有很多钱,都可以给你,床上的女人你也可以随便享受,我是个废物,杀了我只会招惹灾祸”
何少钱门牙被打碎,含糊不清仿若倒豆子似的吐出一串话,省的来人手起刀落给他个痛快。
燕千山哂笑一声,“看来刚才一巴掌力气用少了,这张狗嘴还能说话”
掐着何少钱的脖颈,手臂用力将人高高举起,而后狠狠掼在桌子上。
砰!
枣木打的桌子当即被砸个稀烂,何少钱躺在碎木中大口喘气,眼见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燕千山仍不觉得解气,一拳打烂他的鼻子,厉喝道:“钱都放哪了?”
何少钱此时哪敢忤逆半分,指了指床底下的木匣子,燕千山拿出木匣当着何少钱的面打开,粗略一算,约莫有五十两之多。
燕千山望着这些钱财,心中只有愤怒。寻常百姓辛苦一年说不定攒不下五两银子,这厮什么也不干,家底就有如此丰厚。
他到底从百姓那搜刮多少钱财,又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连他一个捕快都敢如此,那些县衙老爷呢?
“狗官,恶官,该死”
燕千山不再废话,一掌将何少钱头颅拍碎。可怜何少钱一个捕快,在燕千山手里宛如鸡仔一般,被随意打杀。
就在燕千山收起银两,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门外忽的炸响一声爆喝。
“恶贼,安敢害我侄子”
锁紧门闩的房门登时被一刀斩碎,来人威势不减,寒刀直劈燕千山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