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
天悦心理咨询中心
咨询室内正在进行一次催眠治疗。
心理咨询师熟练地引导受试者进入催眠状态。
“江成鹏现在你可以睁眼了!”
魔音贯耳,现实与虚幻交错
虚幻取代现实,场景陡然变化
江成鹏与咨询师并肩站在一处矮山上。
艳阳高照,微风徐徐,呼吸间仿佛能闻到青草的芬芳,伸出手似乎能感受到略过指尖的微风。
感觉是真实的。
现在,他眼前有一栋别墅。
很奇妙。
明明那栋别墅不在可视范围内。
可只要他想。
他的视线就能无视物理规律,透过绿化带与建筑物的阻挡,将别墅内的人与物尽收眼底,甚至里面正在发生的事,人物的肢体动作与口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江成鹏,这是什么地方?”
江成鹏抬起手臂指向别墅回应提问。
“家。”
“现在是什么时间?”
听到咨询师追问,江成鹏将目光锁定在书房的挂式日历上。
“今天是2018年7月7号,是我的十九岁生日。”
“你错了。”
咨询师严厉纠正道:“江成鹏请注意,现在你只是一个旁观者,建筑物里的他们才是亲历者,那里发生的事和这里的你无关,看来你必须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了。”
“好的。”
江成鹏木讷地点头,机械的回答,“现在是2018年7月7号,那栋别墅是十九岁江成鹏的家,今天是他的十九岁生日。”
“这里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江成鹏如实描述,“宁馨(江母)与冯正明在客厅谈论工作上的事情。
十九岁的江成鹏在车库向江耀武(江父)炫耀江映月(姐姐)送给他的新车。
司机张强在别墅围栏外擦车。”
眼前的别墅内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几人的肢体语言如同默剧般滑稽地加速进行着。
江成鹏丝毫没有受到倍速的影响,口中持续讲述着别墅内正在发生的事情。
“宁馨与冯正明的谈话过程并不愉快,在工作上他们明显有不同意见,作为下属的冯正明见劝说无效只好无奈选择妥协。
恰时,十九岁的江成鹏来催促宁馨快一点。
关于工作的谈话就此结束,冯正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过来道贺并拿出了一张银行卡作为生日礼物。
十九岁的江成鹏欣喜地收下了礼物并拉着冯正明炫耀一下江映月送的新车。
时间临近傍晚,江耀武邀请冯正明一起去参加生日宴,并让司机张强去热车。
十九岁的江成鹏提议让江耀武宁馨一同乘坐自己的新车……”
讲到此处,江成鹏木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抗拒。
他那机械化的语气多了一分焦躁。
“不能让他们上车!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
咨询室内
催眠椅上,江成鹏口中不断重复着“不可以”三个字,五官扭曲变形,身上虚汗凝结成珠。
顷刻间衣襟湿透。
咨询师见状迅速做出反应。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冰毛巾敷在江成鹏的额头上并在受试者耳边劝说道:“江成鹏注意!你只是旁观者,干预不了已成定局的历史。旁观者能做的只有铭记!记住眼前情境是你唯一能做到的事!”
冰毛巾带来的真实反馈让处在精神世界中的江成鹏逐渐冷静下来。
不再重复“不可以”三个字,痛苦的表情慢慢恢复平静。
停顿片刻,江成鹏继续阐述故事。
“十九岁的江成鹏发动新车,载着江耀武与宁馨上路了。”
…………
2018年7月7号
晚霞铺满天际,残月带着一抹血色
滨海路第三大道路段,路口闪烁的信号灯即将与月色遥相呼应。
这时一辆红色轿车从交警执勤站台飞速驶过。
“哎呦卧槽!这是要起飞啊!?”
站在执勤台的交警忍不住爆了粗口,看着消失在视野里的绿色牌照吐槽道:“这车开的,好像驾照有100分。”
车内,坐在后排的宁馨伸手打了一下江成鹏脖颈,教训道:“臭小子是不是闯红灯了?别拿到新车就嘚瑟,信不信明天就把你车没收了!”
起初她还以为江成鹏会和以往一样打个哈哈敷衍了事,不料儿子竟一反常态。
只听一声哭腔。
“刹车…刹车好像失灵了!”
“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真的!这…这这刹车片,我怎么踩都踩不动。”
坐在副驾驶的江耀武察觉到了儿子慌乱的语气变化,又瞄了一眼儿子腿部不断发力的动作,迅速掏出手机做出应对。
“媳妇儿,你给交警队打电话报告一下咱们的情况和位置,鹏鹏别慌,爸在呢!
你把好方向盘,爸这就给4S店的老王打电话,我记得这车是有紧急制动功能的。”说着,江耀武还不忘缓和车内紧张气氛,哈哈笑道:“咱儿子上路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情况,这心理素质锻炼下来以后肯定是个老s……”
“砰!”
交叉路口,一辆重型货车从右侧袭来,货车车头与红色轿车右车身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剧烈的撞击打断了江耀武的声音。
车不再受方向盘控制。
江成鹏眼前一白。
死亡瞬间笼罩车厢。
飞溅的玻璃碎片与淌溢的鲜血拼凑成了绝望的诗章。
“呼……哈……”
翻倒的车厢里江成鹏努力地呼吸着,耳边隐约间能听到张强与冯正明的呼喊声。
“爸,妈,咳……”
晕眩,耳鸣,疼痛。
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刑架一样动弹不得。
江成鹏勉强转动被鲜血模糊的眼球。
血色余光捕捉到江耀武正在拼劲最后的力量扯动嘴唇,努力地向江成鹏传达着什么。
………………
“他说了什么?”
“江耀武说小心久……”
机械性的描述戛然而止。
江成鹏猛然睁开双眼从催眠椅上坐起。
他大口呼吸着。
贪婪地品尝着生机的味道。
颤巍巍的手掌敷在脸上,指缝间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眼眶内填满怒意。
“辛苦了,臧老师。”
“哎。”咨询师重重地叹了口气,“每年都重演一遍,这又是何必呢。”
“臧老师,我实在是害怕啊!”
“怕什么?”
“怕我那懦弱的仁慈湮没心中残存的邪恶。”
江成鹏接过咨询师递过来的温水,一口闷掉又说:“怕那一天无忧的生活将我彻底麻木,所以我要铭记那一天,不仅要记在心里,更要将此情此景拓印在灵魂深处。”
咨询师表情无奈,揉着太阳穴劝道:“可每次催眠都会对你的幻视症状起到不良作用,这无疑会加重你的病情。”
江成鹏望向伫立在窗前观赏窗外风景的老爸,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老妈,无所谓地说:“有病才好呢。”
说完将纸杯投进垃圾桶,站起身抻个懒筋,跨好背包。
“臧老师,我明天就要去公司报道了,开始工作后我大概就没时间再来了。”
咨询师一阵恍惚,望向江成鹏即将跨门而出的背影,劝道:“江成鹏,你真的想好了吗?今天过后你可能就无法回头了。”
江成鹏没有作出回答,只是迈着坚定的步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