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甄选活动正式结束了。

陆恺澄如约来到咖啡厅，里面除了服务生外就只剩肖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这静谧的气氛就仿佛是特意为他们清了场一样。

陆恺澄抿了抿唇，踌躇着走到肖灿面前，眼前的男人既让他熟悉又令他陌生。如今的他更红，更精致，也更有气场了。而他还是老样子，甚至混得还不如从前。

“来了就坐啊，还要我请你吗？”肖灿低垂着眉眼喝了咖啡，态度盛气凌人。

“呵，你可真是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过了多少年你小子都不会有长进，永远学不会说人话。”陆恺澄一把扯过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十分刺耳，似乎是以此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肖灿幽然抬眼，瞬也不瞬地凝注了他一会儿，藏在咖啡杯后的嘴唇悄然展露出清浅的笑意。

没错，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陆恺澄，一点都没变啊。

“找我什么事？”陆恺澄语气冷淡，开门见山地问。

“很久没见你了，想和你叙叙旧。”

“那就是没事儿了是吗？那我先走了。”说着陆恺澄作势起身。

“喂！等等！”肖灿忙叫住他，那种急切就仿佛此去一别便会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陆恺澄漠然注视着他：“长话短说吧灿哥。”

“潜底行动，这部电影你知道吧？”

陆恺澄眸光一震，可表情仍是不露声色。

“知道，那部两个月后开拍的大制作么，怎么了？”

“我可以和制片方沟通，让凌亭柔来演女二号。”肖灿正色道。

“不好意思，我家小柔对这种配角没兴趣。”陆恺澄轻笑一声，看似满不在乎，实则心脏却在狂跳，“况且小柔的身份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手里是不缺资源的，想演什么角色还不是叶家一句话的事儿？这些好像轮不到你来费心。”

“叶家再厉害，也挽救不了她的荧幕形象。现在但凡投资高本子好的剧组都不会找她演戏的，都怕她的负面形象会影响到收视率，会收不回本。这点你身为她的经纪人肯定比我看得明白。”

“那也用不着你来施舍我们。”陆恺澄目光清冷，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你怎么脾气跟个粪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肖灿气得恨不得拍案而起，“你曾是我最在乎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给凌亭柔挣资源去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地到处求人？那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陆恺澄！”

“你错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陆恺澄，为了给自己手底下的艺人撕资源，就是他妈的让我陪高层睡觉卖屁股我都乐意。”陆恺澄歹歹地笑了笑，“对她是这样，对曾经的你，也是这样。不好意思啊，让你幻灭了。”

“妄自菲薄！”肖灿咬着牙，双唇因气愤而微微瑟抖，“我知道你这是用嘲讽自己的方法想来恶心我！”

“就事论事而已。”陆恺澄笑道，“随便你怎么想。”

“我不跟你扯没用的，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肖灿语气咄咄逼人，明明是个好事儿，却让他搞得穷凶极恶似的。

“肖灿，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陆恺澄眸光凛然幽暗，全不见一丝一毫的情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清风明月两不相欠，谁也不要再和谁扯上瓜葛，咱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谁说不欠……明明就是我亏欠了你！”肖灿再难抑制住自己的满腔的痛楚，声色渐渐变得凄冽。

他是影帝，这些年他演遍了世间一切喜怒哀乐，可偏偏对陆恺澄装作不以为意，不屑一顾，他却万万演不出来。

因这谈话声太激烈，引得吧台后面的服务生频频向他们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出来后能回到，也是因为你在后面帮了我。我心里都明白，所以你并不欠我什么。”

陆恺澄起身离开，留下肖灿在原位，满目的忧伤。

刚出了咖啡厅的门，陆恺澄就瞬间变了脸，悔得五官都紧急集合了，恨不得仰天长啸，捶胸顿足。

他为了给蓝潇潇讨得潜底行动里的一个角色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可到头来却连个小配角都没捞到。现在肖灿开口就许诺了他女二号，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肖灿这人他最了解，若非十拿九稳他绝不会张这个嘴。

但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去原谅肖灿！去接受他对自己的好！

可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

那时候虽然是他求他，可他也是自愿的啊……

几天后，叶先生回到叶家别墅去看望蓝潇潇。

“叶先生，最近的这些事……其实我早就想找个机会跟您聊聊了。只是您太忙了，我……”

蓝潇潇和叶先生坐在花园的亭子里，鸟语花香间，他们彼此却心事重重，谁都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夏日美景。

叶先生听着她的话，沉默良久。他双手扶着拐杖，望着远方叶家别墅的高墙，目光幽邃，似有所思。

“自从我来到……不，自从我重新醒来之后，这一年的时间里，我给大家添了不少的麻烦。您一定觉得我是个累赘，觉得我是个不能信任的人。”蓝潇潇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我只想对您说，清者自清，我堵不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就只能无愧于心了。”

“小柔，我相信你。”

蓝潇潇蓦然怔住了，因为这句话说得太情真意切了，甚至反而让她觉得心虚。

“我相信你，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你，我都会相信你。”叶先生慈爱而温柔地笑着，像冬日正午里最温暖的阳光，融化掉她心中所有的顾虑。

“我这次来你也不要紧张，我不是为了别的，我就想问问怎么最近都在电视上看不见你了呢？”

“啊……”蓝潇潇羞惭地挠了挠头，“我拍的戏还没开播呢，这段时间是休整期，所以没什么曝光度。”

“是不是事业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叶先生关心地问。

“没有没有！好着呢！只是我自己矫情，不喜欢参加商业活动，找上门的剧本我又挑挑拣拣的，所以搞得天天闲得要死，只能在家呆着啦”蓝潇潇故作轻松地笑道。

“如果你有困难，我一定要跟我说。”叶先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在那个圈子里如果有人欺负你，找你的麻烦，你要告诉我，我会替你出气的。”

“谁敢呐！我可是叶家人耶！”蓝潇潇大幅度地做了个调皮的表情，实则是为了趁机抽回自己的手。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不希望你始终把自己当成外人，也不希望我作为你的丈夫，什么都做不了。”

蓝潇潇一听“丈夫”二字，心里咯噔一声。

她发现自己比刚见叶先生的时候更讨厌这个词，因为她明明知道他不是，永远都不可能是，却又不得不对目前的现实妥协。

我到底在妥协什么，又在怕什么？

蓝潇潇一遍遍叩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