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行船,飞来横祸,遇到这事换谁都难免气郁。
说到底也并非林啸托大轻敌,毕竟刚下山门,没个因由便遭人暗杀,总想留个活口,问出幕后主使,谁知对方手里还攥着这么个杀招。
想到此处林啸无奈一叹,抬手一点,桌上烛台陡然一亮。
再去尸体上搜出储物袋,往床上一倒,便听哗啦一声,零零碎碎,东西倒是不少。
细看之下,除开起居用品、通票等常见物件,有这么几样东西被单独挑出,摆到一边。
一小堆下品灵石,大概四五十块,依着林啸的猜测,其中极有可能会有雇凶杀人的定金,不然一个炼气五重修为的散修,既要支撑自己的修炼开支,又要维持生活消耗,若无奇遇,几乎不可能攒下如此身家。
一只乳白小瓶,其中几枚疗伤丹药无甚可说,烧制时瓶底留下的两枚竹叶印记颇为特殊,有可能是药铺堂口的独特标志,至于毒针解药,正如林啸所想,根本没有。
两支功法剑法玉简,粗看之下都是普通货色,甚至后半段有些地方记载不全,实在没办法判断出处跟脚。
一篇符箓残章,记载了几种颇为特殊的玉符纹样,目前来不及细看,林啸直接将其收入囊中,以后再寻时间好好研究。
一把水蓝色小剑,长不过半掌左右,品质却好得出奇,堪堪摸到了上品法器的地步。
稍稍注入一丝真元之力,抹去中年文士所余真元痕迹,一股清冽非常的气息反荡回来,如果林啸所料不差,此剑应是把水属攻击性法器,威力大概与练气七重修士全力一击相当。
不过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此剑乃是一次性消耗品,激发使用之后,便彻底废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林啸的心情为之一畅,将小剑轻轻一抛,感慨着总算没白挨一招。
“这便是他的最大底牌了吧……”林啸暗暗一句。
至于为什么眼前这位已然身死的中年文士,没用这把小剑对付自己,林啸只想到了一句话。
不要把保命的东西真留到搏命时再用,因为你不知道哪一招会要了你的命。
将水蓝小剑收好,林啸的目光挪向床板上最后一件东西——一只拳头大小,叠得工工整整的纸鸟。
这样的物件出现在修士的储物袋里就有些奇怪了,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心中暗自想着,当林啸将其拿起来时,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这纸鸟托在掌中,轻若无物,莹白如玉,材质似纸非纸,细细触摸之下,似乎暗藏灵力缓缓流动。
“这倒是奇了……”
林啸疑惑不止,小心催动功法,渡了一缕真元之力进去,想看看是否会发生什么变化。
谁知这纸鸟忽然像是活了一般,扑棱棱振翅而起,围着林啸上下飞舞,整整绕了两圈有余,又极其乖巧地重新落回了掌心之中。
望着掌中缓缓拍动翅膀的纸鸟,林啸惊讶不已,心说这到底是什么物件?法器?玉符?这也都不像啊……
连番端详之下,实在弄不清楚,林啸直接放开灵觉,向纸鸟内部探去,而接下来的发现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见周身不大的纸鸟之内,符咒走线层层叠叠,精妙绝伦,其复杂程度与刻画难度,远超炼气修为能够达到的极限。
而且所料不差的话,纸鸟材料应为秘法所炼,虽然和玉材储纳符咒为玉符一个道理,但这手拟物手段,可比普通玉符刻画高明了不知几个段位。
更难得的是,整个纸鸟只需极少真元便可驱动,甚至炼气修士都可正常驱使,这大道至简的想法实在太过惊艳。
随着探查的进行,林啸在纸鸟最核心处,发现了一个和整体刻画风格极其不搭的符印,其体量极小,并且异常简陋,更像是一个用真元之力刻画的单纯符号,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这枚符印,到底何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林啸自问一句,看着手中纸鸟的翅膀拍打着,越来越慢,下意识又渡了一缕真元之力。
这纸鸟果然再次腾飞,围着林啸绕了两圈,落回掌中。
看到此景,林啸灵光一闪。
“我并不会纸鸟的操控法门,它为何……”
心思闪烁间一枚玉简入手,真元催动下啪的一声爆裂开来,随后几缕白光飘动着汇聚指尖。
随着林啸缓缓闭眼,剑指引着白光往眉心一点,再开眼时,双目瞳仁已是一片灰白色泽,而视线中,所有目之所及的物件全部晃动着模糊起来,只剩下好似烟澜薄雾般的天地灵气,在周遭缓缓流动。
目光转向自己,身体轮廓已然虚无,反倒是周身经脉中运转不息的真元之力,勾勒出了一个清浅的人形。
就在左腿外侧,看位置应该是外衣一角,一枚格格不入的浅青色符印,此时便显得异常刺眼起来。
林啸嘴角微扬,用真元之力将其裹住,托在手中,双目一闭,散去了“明净眼玉符”效果。
再看那枚符印,果然和纸鸟中的符印别无二致。
“原来你追的是它……”
林啸望着另一只手中的纸鸟轻声一句,至于到底什么时候,又是被谁挂上了符印,这一路行来,所遇之人成千上万,则根本无法追查了。
多想无益,不过是空耗心神,林啸手腕一翻,真元喷涌,搅碎了那枚符印。
与此同时,纸鸟凭空飞起,内里爆出一团无名之火,瞬间焚灭成灰!
看着眼前异状,林啸却笑了。
“本源既毁,首尾自灭!好高明的手段!这仙门之中,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瞬之间,那种脱得山门,偶然窥见大千世界一角的兴奋感袭遍林啸全身,甚至压灭了身中毒针的阴霾。
“今番若死在这记毒针上,是我林啸命有此劫,但凡不死,修行一遭,这天地间总该有我一席之地!”
林啸从未感到如此念头通达,灵觉清明。
用力伸了懒腰,回头将床上一应物件全都收入储物袋。
线索就这些,至于怎么办,且行且看吧。
重新盘坐床上,林啸心中只余一个问题——要杀我的究竟是谁?
思绪翻涌间,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邹荐?不会是他,此人心黑手狠,口蜜腹剑,若我一直挡他的路,他必除我,可我已经躲开了,他断不肯脏了自己的羽毛。”
“杀利恩与之事败露?也不可能,时间上不会这么快……”
“落云关那两个炼气修士?不,两国对垒,战场厮杀,死者千千万万,谁能追查至此……”
“一路行来,得罪某人?这怎么可能……”
林啸一番思索下来,竟发现根本找不到有杀人动机的对头,这就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就在此时,他目光一跳,排除掉所有可能性之后,一个最诡异的想法在心底悄然而生。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