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宾客哄笑不止,林啸身在场中,也愿意看个热闹。
不过林啸可以这么干,可倪敬身为主事,却不能这么干。
只见他面带苦笑,把手一摊。“此事,倒是晁道友错怪了他,此人正是在下南山郡属下,因着本次大典换了新酒,以免出了纰漏,怠慢了诸位贵客,是以浅尝一二,看看成色。”
倪敬说完,的确止住了周遭哄笑之声,可晁达却面带狐疑,上下扫了一眼王意淳,最后撒掌一推,直将其推得连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
随后冷哼一声,把手一摆。“这酒某家已喝了一坛,的确好酒,你不必再尝!”
没等揉着手腕痛处的王意淳说话,就听周遭看客又是哄笑起来。
“啊?说了半天,你这晁大还真是喝光了自己的酒,转头又想拿人家一坛!”
“对啊,凭什么人家寒溪山要为你开个先例,多给你一坛!”
“你这晁大,你还不如说自己喝得太快,没咂出味儿来,再讨一坛呢!”
“哈哈哈……”
这壮汉见人哄笑,也不生气,只把手连连摆起,好似驱赶什么一般。
“去去去,你们这些个泼才再敢叫某家一声晁大,小心脑袋给你拧下来!再说这酒,确是好酒,某家虽然嗜酒烂赌,可从没拿谎话诓人!”
众人听到这话,也都消停下来,心说这糙汉虽然平日里蛮横无理,好似炮仗,但为人还算正派,坑蒙拐骗之类的恶事的确不曾做过。
这时王意淳却出言道:“无凭无据,你说好酒便是好酒,连尝都不让尝,天下可有此等道理!”
“哦?某家游历河阳三国,过口的酒水不下千种,某家说是好酒,那非要你尝过点头才行?!”晁达冷哼一声,“再说,某家不让尝,也是不让你尝而已,至于为何?只因这酒入了你口,不过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而已。”
“狂徒无礼!”王意淳爆喝一声,“想我南山王家,世袭勋贵,门庭显赫,先祖安远郡开国公,上柱国,传承至今逾二百载,家中上至皇家御酒,下达古号琼浆,何种美酒未曾尝过,岂容你在这出言贬损,目中无人!”
晁达哈哈一笑,斜了一眼。“那又如何?那是你祖宗攒下的功勋,与你何干?”
“你!……”
晁达一句话正戳到了王意淳痛处,只因他仕途颇为不顺,才回到南山郡老宅栖身,如今境遇之下,时常生出辱没家门之感,并常常引以为憾。
不过这些话藏在自己心里,对自己说说倒也还好,可今天被别人当众点破,教她如何能忍?
只见王意淳面无血色,浑身微颤,一双眼睛血红一片,仿佛下一刻便要吃人一般。
“怎么着?不服?”晁达忽然面色一沉,厉声道:“某家能与你说话,便是看了倪道友金面,不然你是什么东西,敢在爷爷面前聒噪?若还不走,爷爷送你一程,滚!”
言罢探出一掌,五指如钩,便向王意淳前襟抓去!
谁都没想到晁达会突然翻脸,直接出手,围观看客一声惊呼。
“晁道友切莫动手!”
倪敬和古沐恩急急喊了一声,却因着位置太远,根本救之不及,心中不由一沉,这王意淳的生死倒是其次,只不过大典现场,万一闹出人命,不说山门如何,就是自己面上都不好看。
林啸却动也未动,话都没说,心中如明镜一般。
这王意淳自打见过一面,便知其平日里定然仗着家世,张狂惯了,与人说话从没个眉高眼低,可你若在世俗之中也就罢了,毕竟碍着祖上人脉,没人与你较真。
可这套若搬在仙门之中,但凡遇到性情乖戾之辈,又或邪魔外道之徒,别说杀他一人,就是杀他满门,也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说句难听话,这王意淳仙门厮混,能活到今日,也是奇迹。
可林啸不救,倪敬和古沐恩救之不及,却不妨有人去救。
只见一道人影速度极快,从人群中飞身而出,后发先至,抢在一抓袭到之前,举拳平出,“砰”的一声,拳掌相交,硬接了晁达一招!
就在不少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两人已经各退一步,四目相对。
出手那人站在王意淳身前,背上一根四棱黄铜锏,面目清癯,一缕长髯,大概五十上下,而王家主面带冷笑,手掌一翻,故意在前襟轻轻一掸。
林啸望着突然出现这人面露沉思,一来,仙门之中人人都有兵刃再正常不过,可像这样用铜锏修奇门的却不多见;这二来么,恐怕这就是王意淳毫无顾忌的底牌所在了吧……
不过另一边的晁达却二目微眯,杀意闪烁间,双拳猛攥,两臂一抖,两条衣袖嗖嗖两声卷在臂上,炼气八重气势骤然散开,疾风起,周围看客不由连退数步,瞬间让出个三丈见方的空地出来。
就听晁达沉声道:“某家当他为何敢在这狺狺狂吠,原来是有人给这厮撑腰壮胆!既然撞上,不如和某家并上一场,再来说话!”
就在众人以为二人马上动手,又有好戏可看之时,谁曾想那人竟然欠身一礼,语气平和道:“道友误会了,道友虽不认得在下,在下却知道晁道友名号,也敬道友为人豪迈,此番出手不过职责所在,断不能袖手旁观,万请见谅。”
晁达面上一怔,虽说他生性好斗,却也不是全然无礼之人,眼见对方说得客气,礼敬有加,若还撕住不放,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就听那人继续道:“恰逢今日元皇大典,场面郑重,不如晁道友卖在下一分薄面,此事就算揭过,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没等晁达回话,后面王意淳眉头一拧,嗔怪出声。“你不与我出气,反倒给他赔礼,这……”
不过没等他说完,那人缓缓回头,只是一眼,便噎住了余下话语。
就听王意淳冷哼一声,朝着倪敬略一拱手,也不管他人目光,径直推开人群,拂袖而去,连朱家的酒水都不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