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咸阳之中,宫廷之内,此时阿姊众人看到赵忌远去的身影,此间顿时静谧了片刻,不过紧随其后,几人再次开始手中的工作,不在想赵忌之事,只是几人心中作何想法,他人却无法知晓。
不说阿姊等人的表现,此时赵忌却是紧随谒者行至曲台宫前,立于门外,在得到始皇陛下应允之后,其抬腿迈步,进入到宫殿之中,时隔多日再次见到了始皇陛下,此亦是其第三次面见始皇陛下。
赵忌急趋进殿,随后于宫殿中央所在见到了始皇陛下,此时始皇陛下一身袀玄便服,面色平静威严,坐于几案之后,正在审阅手中简牍,见到赵忌进入宫殿之中,其将手中简牍放下,对赵忌审视起来,目光平静如水,看不透其心中所想。
“儿臣拜见父皇。”
行至宫殿之中,赵忌抬手,并拢,一拜,随后俯身,跪拜在地,行大礼,礼仪庄重,礼节齐全,不曾有丝毫逾越之举,极为恭敬。
“免礼,坐。”
看到赵忌举止有度,并非如传言一般不守礼法,不合君子之道,始皇陛下似乎极为满意,是以让其起身,随后赐座。
实际上,大秦朝堂之上虽然礼法严谨,礼仪周全,但始皇陛下却是一位锐意进取,不断创新之人,对于所谓周代礼法,其并非十分看重,只要合乎道德律法即可,毕竟无论其废除周天子衮冕制,亦或者诸多颁行律法皆与所谓礼法不合,但于大秦有利,始皇陛下即会执行。
眼前始皇陛下一身袀玄,实际上大秦一统天下之后,无论朝会还是平日,始皇陛下皆是如此。
前代亦或者是历史上后代,帝王所着衮服,垂旒,服装更是纹饰诸多图案,始皇陛下却已将其废除,用办事简洁高效,全黑色袀玄代替,即是代表始皇陛下功盖前代的功绩,亦表明其万事求新,求效率之行事风格。
听及始皇陛下命令,赵忌自不敢违背,只是宫殿会中席位甚多,其亦不知自己应处于何处,毕竟此时宫殿之中除却始皇陛下以及数位宫人,谒者之外并无重臣。
就在其心中为难之际,却见始皇陛下眼神示意其近前而来,是以赵忌最终坐于始皇陛下座位下首,宫殿之中除却中央正座之外最尊贵的位置,其心中不胜惶恐。
当然,此亦是因为此时宫殿之中并无他人,若有他人,想来无论如何其亦不会有此待遇。
稍有兴奋安坐之后,一旁宫人为其上茶,始皇陛下却并未理会赵忌,而是专心处理几案之上仅剩简牍奏章,看样子似乎打算将其几案之上奏章处理完毕才会再来处理自己。
眼见于此,赵忌只能耐心等待,端坐于案前,恭恭敬敬,不敢左顾右视,四处张望,以免引起始皇陛下之不悦。
赵忌耐心等待,默默地喝茶,嗯,此茶竟是自己出自自己之手,难道上次内史腾献给始皇陛下茶叶尚未用完?
自己是否献给始皇陛下一些茶叶?其心中如此念到,不过其立即将此想法否定,毕竟吃食之物尚需谨慎,若是始皇陛下身体出了问题,自己就会惹上大麻烦,虽然宫中存有严格的查验制度的,但若是出事,自己亦逃不了干系。
想及此处,其突然间想到此物已被始皇陛下使用,虽然出自内史腾之手,但似乎自己亦是扯上了关系,似乎亦摆脱不了。
更何况,始皇陛下似乎对此物甚是喜爱,想想阿姊,公子扶苏,乃是内史腾这个外人,自己皆是赠送了茶叶,却从未向始皇陛下献上,皇帝陛下会不会将自己记在小本本上?
想到这,赵忌心中顿时一颤,看着眼前的茶水,其心中在想始皇陛下是不是不好意思开口,方才用此种方式提醒自己?
自己是装傻充愣呢,还是装傻充愣然后在奉献库存,这是一个艰难问题!
一时间,其心中无法决定,最后其心中甚至有些恼怒,皇家真是个麻烦,本来于平常人家乃是极为简单一件事,放在帝王之家却需再三思量,即便如此亦要极为谨慎出错,否则灾难加身,死无葬身之地。
心中无法决断之下,赵忌狠狠地喝了几大口茶水,茶香如腹,其方才放松了几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其他人随便怎样皆可,唯独始皇陛下此处不能随意行事,帝王之家忌讳颇多,始皇陛下虽然足够英明,但此种忌讳亦是存在,甚至更重。
时间流逝,始皇陛下几案之上简牍越来越少,但于府中从来不曾长久跽坐的赵忌,却已渐渐有些受不了,不得不小心轻微地舒缓手脚,让血液加速循环,缓解身体压力。
如此之下,其自然不能端坐于几案之前,是以一时间看上去有些不甚恭谨。
“十二,你可是身体不适?”
就在赵忌神思不定,身体逐渐感到不适之际,其耳边突然响起了如此一道声音。
听闻此言,赵忌顿时回复了正襟危坐,极为恭谨地望向宫殿中央所在,只见此时始皇陛下几案之上简牍奏章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杯热茶。
此时始皇陛下面色平静地目光注视着赵忌,等着其回答。
“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体并无不适。”
听及始皇陛下之言,赵忌立即回神,紧接着恭谨有礼回答道,语气不急不缓,声调不高不低,并未有任何冲撞之处。
见到赵忌如此表现,始皇陛下并未追究其之前行为,毕竟其间种种,始皇陛下亦可以理解一二。
之后始皇陛下则与赵忌之间开始了问对,不,准确地说乃是交谈,更加确切之言则是聊天。
是的,此次召见赵忌,始皇陛下与赵忌之间并未谈及沉重话题,当然以赵忌之身份,职位,沉重话题亦或者国家大事,始皇陛下亦未有与其谈及的必要。
两人之间,此时此刻,两人之间谈及的乃是家常,只是始皇陛下却是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威严压迫,赵忌亦是恭谨小心,言语之际更是斟酌再斟酌,极为心累。
只是两人之间言语皆很温和,谈及之事亦不过乃是近日状况,所行何事,宫外有甚异事等等。
当然此间聊天,基本上乃是问答形式,始皇陛下问,赵忌回答,极为单一,赵忌不曾询问一句,名义上虽是父子,但亦是君臣。
两人之间交流很平和,但却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阻碍两人之间更进一步亲切交流,赵忌知晓对于始皇陛下而言那是权利,是地位,对于他而言乃是不信任和警惕提防。
虽然如此,但两人之间的交流却显得很温馨,尤其是在其他宫人谒者看来,如此一幕乃是极为罕见。
面对始皇陛下问询,赵忌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近日所行之事尽皆告知,甚至还参杂了一些私货。
其间谈及到了茶叶,石磨,面粉乃至自行车,始皇陛下虽身处咸阳宫,但其自有消息来源,茶叶一事自是早已知晓,石磨面粉诸物因为带入宫中,自亦是传入其耳中,至于自行车一事赵忌入宫之际,招摇过市,稍一打听即可知晓。
如此诸事并非十分隐秘,是以始皇陛下知晓亦是理所应当,情理之中,赵忌对此亦无隐瞒之意,自是详尽告知。
除此之外,两人交谈愈发深入,始皇陛下甚至提及了数件无足轻重政事让赵忌给出意见,其间亦是涉及造纸以及新式工具一事。
对此,关乎造纸以及新式工具之事,其自然是尽可能给出自己设想,毕竟此二事与自己有密切关系,至于其他事物,赵忌则是敷衍而过,不作详细深入,仅是阐明自己看法,如此而已。
赵忌如此言行,始皇陛下看在眼中,并未干涉,两人之间交谈尚且融洽。
如此平淡、温和但又有些压抑氛围之中,时间逐渐流逝,天色亦是变化,太阳变得火红,将要落下去。
虽然如此,但始皇陛下却似乎并无就此终止的意思,如此之下,赵忌亦只能陪伴在侧,恭恭敬敬。
赵忌虽不知道始皇陛下用意为何,但其只能奉陪在侧,听候始皇陛下示下。
“启禀陛下,阴嫚公主送来小食。”
两人交谈之际,不知何时,夜幕已降临,就在此时郎卫来报阿姊至此,而且是送来小食。
如此一幕,赵忌顿时感到十分古怪,小食?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