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奇阁茶楼的飞檐上很快挂上了几盏照明用的方形灯笼。院子里的大榕树上,也都挂了几盏一样款式的灯笼,瞬间把院落楼阁照的通亮。周巡一看珍奇阁挂出这种四方体的灯笼,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来了不少龙头和大财主。
此时,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大瓷碗碰撞的声音,随后便是划拳吆喝吃酒的声音。俞爷扯着周巡的衣角,劝周巡别进去。可周巡心里早就按耐不住,一股脑只想找二叔,说个清楚。那还听地进他一外人的话。
二话不说,周巡哐地一声,就推门进去。
就这样,珍奇阁那两扇虚掩的大门霎时被周巡推得大敞,里边传来一阵刺眼的灯光。顿时,周巡就感觉面门刺痛,十多双恶狼般的眼神齐刷刷扫向了大门口。同那凶光一齐对准周巡的还有黑洞洞的枪口。周巡后悔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心想,是不是周巡走错道了,闯进土匪派对啦?!
周巡的表情僵滞,全身害怕地颤抖,面对十几双凶恶的眼睛和枪眼,此时无助的就好像一只落入了狼口的小羊崽儿。
周巡扭头去看身后的俞爷,刚才还在周巡屁股后边嚷嚷,现在已经倒在脚边,装死人翻白眼了。
周巡心又是一凉,心想,这死老头感情装死就不用被枪眼指着。
周巡踢了两脚瘫在地上的俞爷,暗骂了一句,靠,警匪片都不带这么演的!
一旁的肥猪十分机灵,早在周巡推门而入的刹那,就迅速地贴到了门边上,躲了起来。
见周巡愣在原地打哆嗦,竟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脸。现在看来这个滑稽的、肥胖的家伙,危机意识简直强得离谱。
十几支枪眼子对准周巡,周巡委实一动不敢动,额心上直冒冷汗。越害怕周巡就越发慌,双腿不争气的靠拢在一起,根本走不动道。急得周巡直咬嘴唇,催促自己动起来。
这时,肥猪看出了周巡的窘迫,在一旁朝周巡挤眉弄眼,似乎是想让周巡进去赔不是,各位老兄,这真是一场误会。
周巡机械般地拧过头,脸颊沁出几滴汗水,也朝他挤了挤眉毛,告诉他,这是在让周巡找死。
肥猪看周巡嘴巴都快要破皮了,这才探出半颗脑袋,朝门内瞄了瞄,确认了一下珍奇阁里边的情况。
随后,肥猪举起双手,竟然从墙边站到了周巡的跟前,挡住周巡了前面所有人的视线。此刻,他的背影从未有过的高大。
“肥猪,你找死啊!”
“放心,兄弟,为你打掩护!”
周巡自嘲地笑了笑,急忙在肥猪身后舒缓起僵硬的手脚,边做边说:“肥猪,你他娘的也不事先告诉一声,来的都这些鸟人!”
肥猪嘿嘿一笑,对周巡说:“告诉你,你也未必相信,这些人就是十八年前绑架你二叔的匪帮子。我也是道听途说,具体什么情况,待会儿问问你二叔不就得了!”
被肥猪这一弄,周巡稍微缓过劲来。于是,就从他背后探出身来,见那些人依旧看着周巡他们举着枪,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周巡趁机赶紧朝茶楼内张望,希望能找到二叔、丰茂或者熟悉的脸孔来。
可惜一个没有。
这时席位之中,有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肥猪和周巡,然后朝四下摆摆手,说:“诶,把枪都收起来,别跟这俩小娃一般见识!”
听到中年人的话语,周巡也稍稍松了口气。见众人纷纷收起枪,周巡才敢从肥猪的身后探出半身。周巡发现,他们其中绝大部分人还是把手按在枪栓上晃,另一只横在酒桌上,直勾勾地盯着周巡和肥猪打量。
肥猪扭过头对周巡使了个眼色,让周巡把地上的俞爷给扶起来。周巡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俞爷,见他猫着眸子还在装死,便唤了声:“俞爷,俞爷!”
那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快步朝周巡他们走来,瞧见俞爷在周巡他们身边趴着,不由乾笑了两声:“哈哈,俞爷,看样子周记饭店进场的方式有一些特别啊!”
周巡心说,像周巡这么毛糙破门而入的,像俞爷这样倒在地上装死的,能不特别吗?
俞爷哭丧着的脸顿时变得恼怒,他心有不甘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头顶珍奇阁的匾额说道:“周记饭店怎、怎么就没戏唱了,瞧,这俩就是我大侄子,我们今天就是来过场子的!”
那吴三爷抿嘴,哟呵了一声却也不再笑了,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巡和肥猪一眼,递过来一张名片,对周巡他们说:“酒席我想三位就不必参加了,跟我到藏宝阁开开眼罢,正主都在那里!”
俞爷吃惊地张大嘴巴,看着那师爷几乎说不话来。虽然周巡不知道其中经过,但多半也能猜到几分。依俞爷那说话的德性,是周巡,周巡也指不定不让他进去搅局。
周巡他们走进茶楼,众人纷纷投来不解和鄙夷的目光,给周巡他们造成无形压迫,令人十分不舒服。周巡忐忑不安地扫视着四周,只见离周巡最近三四张桌子下边,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古瓷和铜器,有些人桌子上干脆还摆放了一些华美的矶玉和雕石,虽然不是什么上好货色,但单个拿出来,都是值得收藏家估价讨论一翻的东西。
正当周巡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师爷却带周巡他们拐入了茶楼左侧的一间内阁。这间内阁周巡很熟悉,是中学时代,一度成为周巡书房重地的地方。里边的陈设一点没变,书桌、书架、椅子、吊灯,当然,除了书架上书的数量有变动以外,其他还是像周巡去大学前摆放的一样,几乎没有挪动。
只是三年没人住,房间里反倒干净许多。书本笔筒,桌椅什么的,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细细去闻,竟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很熟悉,却想不起来。
周巡不由地惊叹了一声,“没想到周德海那老家伙还会隔三差五打扫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那师爷转过身,摸了把嘴唇上边的八撇胡子,疑惑不解地看着周巡:“小娃,你和周二爷什么关系?”
周巡看那师爷一脸好奇地盯着周巡,心想,是告诉他我和二叔的关系呢,还是暂时不告诉呢?
就在周巡犹豫的时候,肥猪插嘴说道:“这位师爷,好像不对吧,您不是带我们去珍奇阁的藏宝阁,来这破书房做什么!”
师爷听肥猪问了一句,也就放下了刚才对周巡的疑惑,二话不说走到书架跟前,扳开一块隐藏在书架第二层板子里的活塞,摁了一下。
然后只见书架缓缓反转,打开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暗门,脚下是石头砌成的台阶,两边墙壁上摆放着烛台,一直延伸,直到地底十分深幽的地方。
周巡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心想自个儿住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个机关和暗门。难道是二叔这几年凿的?
周巡一想也不对啊,仔细看脚下的石头台阶,上面还有一些陈旧的蜡液残留,已经发黑变质,多半是有些年月了。
周巡和肥猪还有俞爷嗷了一声,纷纷发表了一翻感叹。
师爷见周巡似乎不知道有这机关存在,这才放心疑惑,不再问周巡,和二叔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对周巡他们说:“我还要负责合上机关,就不下去了。藏宝阁的入口就在下面,下去以后,有人会带路,你们照办即可!”
周巡朝师爷点头,打头朝下走了几步,等周巡他们三个都下到地道里时,却听身后的肥猪回头又问了一句:“那,如果不照办,我们会怎么样?”
师爷冲肥猪冷冷一笑,露出一个阴邪的表情,说:“可能永远到不了你们要去的地方,也可能碰到你们不该碰到的东西……”说完,机关门就在周巡他们身后,重重地合上了。周巡他们的心也重重地一抨,似乎有点后悔进到这昏暗的地道里来。
俞爷害怕最底下的路很黑,容易绊跟头摔跤,所以拿了两盏烛台,递给周巡和肥猪一人一盏。
他自己也小心翼翼地佝偻着身子,端着烛台,照亮脚下的路。
向下走了大概两分钟,光线果然黯淡了许多,石阶依旧向下延伸,不知道到底通往多深。地道墙壁上的烛台,到了这个深度,位置开始变高,数量也已经相当稀疏。
想必是为了防止烛火数量太多,造成狭小空间缺氧而导致烛台容易熄灭想象。
随着周巡他们头顶上的烛台数量减少,周巡他们所能看见的,只有脚下的两三块石阶,和头顶的一小块石凹,还有就是各自摇曳着的,阴蛰在墙壁上的周巡他们的人影。
周巡正打着寒颤,往下摸索,肥猪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吓得周巡和俞爷差点没把烛台掉到地上。
只听肥猪扯道:“小巡,我以前也来过珍奇阁,怎么就没见你带我来这么刺激过瘾的地方!”说着还拍了拍周巡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