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房子的问题

回家的时候金野抢到了靠窗的位置，可以让他很好的欣赏一下八十年代末的坛州。

因为发型的原因，车厢内很多人对他指指点点，很多人笑出声。

但他毫不为之所动，自动将那些嘲笑置之脑后。

行至一桥，桥头上那座方正大气飞檐翘角的桥头堡吸引了他的目光。

米黄色的外墙，鲜艳如血的屋顶，国徽下伫立着英姿飒爽的持枪武警。

他将手举过头顶，表情肃穆的向国徽敬礼，向守卫大桥的武警官兵们敬礼。

若是没有他们的守卫，这座修建于五十年代的生命之桥可能早已不复存在。

站岗的士兵注意到了这个在公车上向他们敬礼的男孩，立正挺胸，回了一个军礼。

那一刻，金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向奔涌。

夕阳斜下，云霞飞舞，分外美丽。

刚从国外回来的孙凝月恰巧捕捉到了这一幕，迅速按动快门，将这副画面记录了下来。

多年以后，当她将这张照片摆在金野面前时，那个男人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公交车到站，金野跳了下来，攀上一辆奔向码头的拖拉机。

差不多快到地头的时候他跳了下来，钻进个小理发铺，花两毛钱将自己刨成个大光头。

站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像个超级大灯泡。

解决完发型问题剩下的就是继续搞钱了，现在兜里只剩一块多钱，没钱怎么买营养品。

刚到菜场就看见华华站在他摆摊那里东张西望，脸上满是焦急。

金野以为她跟妈妈走丢了，连忙上前问道：“华华，怎么了？你妈妈呢？”

“你？”小姑娘看着眼前这个光头哥哥，想认却不敢认。

等到金野说出自己中午还吃过她的莲子时，小姑娘终于记起来了，一只手死死抓住金野的衣服，另外只手伸到他眼前，摊开后里面放着一张被折得皱巴巴的两块钱。

“妈妈说哥哥不拿这钱华华就没饭吃。”小姑娘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金野肯定是不想接这钱的，但华华她妈妈也实在太狠。

情急之下，他想了个招：“华华，要不这样吧，钱你先拿着。哥哥嘴笨，你帮哥哥吆喝生意，这样哥哥才能赚到钱。”

小姑娘收住眼泪，转而一笑道：“这个华华会，以前赶集都是华华帮妈妈吆喝。大哥哥你以后天天来，华华天天帮你喊。”

金野连忙点头，决定明天就转移战场。

华华说做就做，扯开嗓子大声呼喊：“修缝纫机啦！有要修缝纫机的吗！”

清脆悦耳的童声响彻市场，所有的噪杂都被其牢牢压制。

“这不是金莲家那丫头嘛！”

“华华，你怎么在这帮人吆喝啊？”

……

小姑娘可能是经常在市场里玩，附近好多人都认识她，纷纷上前询问。

“张奶奶，你家缝纫机不是坏了吗？这个小哥哥可以修哦，中午他帮徐奶奶和我妈妈的缝纫机都修好了。”

“李姨，你家有缝纫机要修吗？”

……

大方得体、表达清晰，毫不怯场，用最质朴的语言拼命推销着。

金野的生意很快就来了，不过第一家就遇到了需要更换摆梭的，因长期磨损开始卡线。

他想了个折中的方案：“阿姨，要不这样吧。摆梭一块五一个，我可以明天中午帮您带过来，加修理费一起算四块。您看可以吗？”

“行，明天你直接来，家里有人。”对方的回答非常爽快。

接下来他就像个陀螺一样转了起来，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已经成功赚下九块钱，另外还有三家需要更换零件的，都已经谈好，明天直接去。

“华华，哥哥要回去了。喏，奖励你两个大肉包。”金野递上刚买的肉包子，本打算给钱的，不过想着小姑娘肯定不会要。

“华华不要，妈妈来过，给华华送了饭。”小姑娘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出卖了她。

金野知道，就她家那情况，每天估计也就吃两顿，还是没油水的两顿，怎么可能吃饱。

自己重生前一天三顿还随时饿成狗呢。

他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将赚到的钱都拿了出来，缓缓说道：“华华，大哥哥告诉你，吆喝就相当于销售，非常的重要。如果没有你的吆喝，我就接不到这么多生意，赚不到这么多钱。”

“你以后在市场晃悠的时候去观察下，那些一声不吭的商贩家生意，是不是总没主动吆喝的商贩好。”

“是他们的东西不好吗？”

“不是，也许他们家东西非常好，输就输在了没有去主动向人推销。”

“按规矩我应该分你一块钱的，现在换成两个肉包子，别生气哦。”

金野忍住向小姑娘讲述向和尚推销梳子那个案例，将包子分别塞在她两只小手中，柔声道：“哥哥送你回去吧。”

华华可能正在努力消化金野说的东西，歪着脑袋小眼珠溜溜的转动，任金野拉着胳膊向家里走去。

送完人，金野来到了家里隔壁的副食品商店，买了袋全脂奶粉，五块钱。

省城出的宾乐牌奶粉，500克一袋，白色透明包装，上面印着个胖乎乎的大头娃娃。

现在的副食品商店商品算比较全的，琳琅满目，人潮汹涌。店员个个鼻孔朝天，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金野走出商店，越过一家短途客运的候车室，拐了个弯进入一条小巷中。

他家住在小巷的最深处，五户人住一起的大屋，和燕都的四合院类似。

爸妈从一间五六平米的房间开始奋斗，到现在已经成功住上了三十多平米的房子。

“仕成，林铁牛总占着咱们那新房子，厂里就不想点办法吗？”

“厂里怎么没想办法，工作都做了四五轮，可人家就蹲在里面不挪窝。”

“真是太欺负人了，不就仗着自己资历老嘛。”

“和资历也没什么关系，他就是看准了我被卡在凤眼机弯针仿制上，没底气和他去争。”

……

刚到屋外就听到父母在谈话，谈的内容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

记忆中他家在明年夏天搬的家，中途也听爸妈聊起过占房子这事，不过并不知道原因。加上当时正处于中二之际，根本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李铁牛很可恶，等到老爸成功攻克难点声望大增之际就溜走了，90年去隔壁市的松竹市场做服装生意。

活该他走运，九十年代的松竹市场火爆到全国闻名，成了厂里第一个千万富翁。

你说他赚足了钱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好日子不好吗，偏偏还对当年这事怀恨在心，趁着老爸当厂长的时候找人开始造谣，说老爸往自己兜里搞钱，93年底得偿所愿。

金野敲门，屋内谈话声顿时消失。

“中午不回，晚上怎么也搞这么晚回来？呀！怎么头发给全剃了，这是抽哪门子风啊？”老妈开门先是一顿数落，然后被儿子那个大光头镇住了。

看看老妈，又看看老爸，都是三四十的年纪，和后世相比，岁月并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训练完去修缝纫机去了，下星期要区运会，嫌那头发太碍事。”金野将奶粉和剩下的五块多钱都拿了出来，那一身机油根本瞒不住搞了几十年机修的老爸，还不如直接承认。

这话一出，两口子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眼睛落在那包奶粉上。自断奶之后，儿子就再也没喝过牛奶了。

金野怎么可能让两口子自责，于是笑着说道：“让我去弄点事做总比成天在外打架强吧，中午和晚上一起赚了十多块呢。”

听到这个数字，两口子直接将儿子前半段话忽略了，老妈眼中放光：“就你？中午和晚上就赚到了十多块？那还有钱呢？”

“能赚到这么多钱不奇怪，每天找人请我修机器的多了去了，我奇怪的是他怎么会修缝纫机的。”

男人的思路永远和女人不在一条线上。

还没等金野回答问题，老妈就拍了一下自己的丈夫，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咱们家儿子的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八岁那会就能拆掉李军的收音机又给装回去，会修个家用缝纫机不很正常嘛。”

“可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他碰过一次啊，怎么能突然就会修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