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价得了一座皇家园林的地方,贾玖彼时的心情难以言表。
此地虽说不是在神京城,但贾玖当吴问同那名主薄说话之时。
他就已经在心里规划着这处小岛未来的用途了。
梁洲岛面积不算多大,但也有接近150亩左右,差不多十万平方了。
这还真是白菜价。
古人迷信,被天雷击打过的地方,定然是避之不及的。
没想到,这个宋士维看来是无神论者。
贾玖心中对这处岛屿,目前有好几个使用方案。
其一是建成一处高端的酒楼兼娱乐场所。
如今的时代,高档的酒楼和青楼简直就是吞金兽。
诚然,贾玖并不是要开妓院自己当老鸨。
他是准备结合后代一些特点,打造这個时代的娱乐大舞台。
嗯,通俗点讲,就是造星计划。
孤山事件过后,贾玖从叶修的口中了解过,神京城有一处名为弈吟居的高档青楼。
里面最低档的女校书作陪一次宴会,五百两白银。
这还是女校书焚香抚琴、吟诗作画,陪客人谈谈心的价钱。
如是这般,想要订上弈吟居的雅间,没有身份地位的富商,他们还要在一个月提前预约。
由次可见,不论什么时候,虚名都是人心所追求的精神抚藉。
这些被戏称为女校书的女子。
她们除了诗词歌赋,无不是精通琴棋书画长?善舞,还能与客人谈上古之贤文野史。
更让那些文人仕子追求的是,这些女校书除了艺妓之外,她们还熟读四书五经,并且对八股文还有所涉猎。
承安年间,曾经有一位性好顽乐的元辅阁臣,因对弈吟居的女校书极度赞赏,便对她们题诗留名。
那位元辅甚至还戏称,如若陛下开放女子入仕,这里面的女校书,个个都是能够取得进士之名。
最不济,中個举子不在话下。
贾玖的身边目前就有四名这样的女子,现成的教师。
不过,贾玖指定不会去逼迫那些女子来当他的摇钱树。
他准备想个法子,从教坊司里面物色一批能歌善舞的女子。
只要稍加培养教授,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就是大周话剧团的诞生之日。
假以时日,捧一个大周歌舞一姐、话剧一姐出来,并不是甚么难事。
这个出路,才是对教坊司那些女子最好的去路。
而这个计划对贾玖来说,并不仅仅是吸金那么简单。
更是他大练兵计划,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借教学清倌儿和话剧团的遮掩,他要开始秘密培养自己的管理人才。
譬如经济人员、管理人员、情报人员、军事人员等等。
一旦贾玖要搞出一个学院,以他如今的身份,肯定是瞒不过别有用心之人的。
借培养清倌儿的身份来遮掩,反而是最好的一种掩饰手段。
毕竟,皇帝一早知道自己是一位喜欢银钱的人。
文臣见他如此不务正业,正好可以少来招惹他。
有个把柄给他们借机弹劾就行。
反正,弹劾嘛,弹着弹着也就习惯了。
只要那些朝臣不来提防和设计他就好。
正在贾玖思忖着所有计划时,马甲和一名北司总旗举步来到他的面前。
“禀伯爷,宋宅所有家财已清点完毕,这是所有查抄出来的现银数额,请伯爷过目。”那名总旗说着,微躬着身子,双手恭敬地将一本账册递向贾玖。
贾玖微一点头,将账册取过快速翻阅起来。
“怎么可能才八十多万两?盗卖如此巨额的官粮,怎就只有这么多现银,你们确认将所有地方都搜查过了?有没有可能会藏在地下?”
贾玖的剑眉蹙了起来,抬眸望向那位西城千户所总旗。
那名总旗想了想,而后回答道:“伯爷,这次随卑职过来的,都是咱们西城的抄家好手。
按说,地底下藏银这一事,咱们也考虑过,但查遍所有地形和泥土,包括墙壁之后,皆是没有所获。”
说到这里,总旗将目光抬向玄武湖,半响才转身面向贾玖,说道:“禀伯爷,卑职有个想法,不知道这宋士维会不会将银子藏在岛上的其他地方。”
贾玖点着头,示意总旗继续说下去。
那名总旗见伯爷的神色,遂抱拳说道:“伯爷,卑职认为,这银子不在府里,要么在岛上其他地方,要么,必然是被藏到玄武湖里面去了。
今晚天色已黑,等明儿天一亮,卑职即时命会水的弟兄们落湖仔细探查一翻,而卑职也会带着其他兄弟,翻遍这座小岛。”
“好,此事便就交给你了,如果真给你小子找到了,我亲自替你叙功,保你一个千户之职。”贾玖颇为赞赏的朝那名总旗点了点头,笑着给出了他的承诺。
不是谁都能够得到伯爷亲自叙功的!
更何况,伯爷还许了他一个千户之职!
总旗大声感谢一翻,而后欢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他准备连夜带人将这处小岛,犁它一遍!
恰在这时,从码头下方急急奔来一位身穿扬州卫所军服的士卒。
……
夫子庙,十里秦淮河畔。
早前人声鼎沸的街道已经噤若寒蝉。
彼时的秦淮河畔之上,只余留一艘画舫。
其余的花舟船舫,早已经驶离此地,远远停在河畔中。
其他各舟各舫的船夫船娘,画舫名妓,皆是探出身子往这边翘首以望。
张家辉从扬州带到杭州的三千余扬州卫,以护送钦差的名义,他们于落日时分堪堪开赴到金陵城郊。
后在接到西宁伯的钦差令旨,张家辉二话不说,便拿着钦差的手令率兵进了金陵城。
等整艘画舫被扬州卫完全控制后,张家辉这才抬脚登船。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扬州卫的将校,还有他的亲卫们。
这时候,顶层的船厅里,已经被披甲的扬州卫团团围住,就连外面的栏杆处,亦是站满了执刀拿枪的军士。
更有数十人在外围举着军弩,从打开的窗口瞄准里面的所有人,包括卫锦和陆慎两人。
瞧见这帮气势汹汹的军士,还有他们手中刀光闪烁映射出来的寒茫,以及箭矢上面凌厉的冷意。
厅里所有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愣在原地。
但见这伙着衣装束,明显不是两江提督的军丁们,甄琅和宋士维他们暂时被震慑住了。
静寂的空间,随着楼梯踏步声音响起。
身处刀光剑影的众人,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包括卫锦和陆慎,他们二人也是狐疑的对视一眼,而后不动声色地观望着即将出现的人物。
主要是他们两人也不知道伯爷会派人过来。
随着众人目光投向楼递处,一张国字脸面,眉粗眼大的中年便衣男子踏进厅来。
而他的身后,则是数名身形魁拔的将校,以及十数名,人人手持强弩的精壮悍卒。
张家辉甫一抬脚进入船厅,登时被这富丽堂皇的室内装饰给惊讶到了。
当他瞧见船厅两边各有十数名颜色不错,但正自脸色苍白,双肩微微颤抖的女乐师。
见状,张家辉气不打一处来,登时喝骂着:
“他娘的,你们这些人倒真会享受,接着奏乐接着舞啊!难道本将过来,你们这些乐师就不会动弹了?还是说,要本将给你们花茶钱弹唱费用?他娘的,都给我奏起来!”
说着,张家辉自顾自地寻了一张椅子落坐。
他身后的一名千户赫然是贺合,贺合拿眼朝两边一扫,肃声道:“都聋啦?没听见我家将军的话?难道要让本官手下的弟兄们请一请?”
闻言,一众女乐师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陆淑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声音微微打着颤儿问着:“奴家不知,将军要听哪首曲子?”
贺合闻言,低声问了一下指挥使。
张家辉微一愣神,抬头望向中间那两名模样姿色最正,身段儿也是最妖娆多姿的美人儿。
微微思索一会,张家辉朝陆淑淑和聂茸茸两人挤眉弄眼地说道:“你两位留给我家大人享用,且留点力气罢。”
陆淑淑与聂茸茸闻言,两人隐晦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探视到了一丝强烈的羞意和忿气。
张家辉说着,转头环视四周,略一沉吟,便对剩下的那些乐师们说道:“给本将军,来首阳春白雪。”
很快,船厅里就响起了欢快的乐曲。
张家辉也不管他面前的酒盅是不是被人用过,直接斟满一杯酒,咕噜咕噜地喝完,而后用手一抹嘴角。
复又骂骂咧咧地道:“他娘的,这都是什么顽意儿,淡出个鸟来了。”
宋士维、陆慎、卫锦、付英等人,皆是皱眉瞧着这位粗鲁的便衣男子。
而莫典宝此时也没了看戏的心情,当即在心底暗暗揣测这批人的来历。
而居坐上首的甄琅,脸色此时一阵青一阵白的,他的心底正暗自狐疑,这些是哪里来的兵马,观他们的号衣,根本不是金陵城辖下的军士。
张家辉突地瞧见竟还有一人敢和他一并坐着,登时朝贺合骂了一声。
“他奶奶的,贺合,你没瞧见这里还有一人没挪动屁股吗?”
贺合朝甄琅那边一挥手,便有两名如狼似虎的扬州卫朝着他的方向而去。
“放肆,我乃甄家嫡子,是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动我?如若你们今晚胆敢动我一根汗毛,不管你们的上官是谁,我定要去重华宫告他一状。”甄琅见状,顿时火冒三丈,打他出生起,还没有受到如此的侮辱。
说着,甄琅从椅子上起身,一拂衣袖,大声说道:“我这便就离开,我瞧瞧你们哪個敢拦我!”
适才甄琅不动声色,也只是因为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并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故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瞧见他们那位便衣头领竟要将自己从坐席拉出来,甄琅便准备借甄家名声,暂离此处。
虽说这批人不是京营的兵马,但既然他们能够直入金陵外城,证明他们的手上,是握有调兵手令的。
在金陵城,能够调兵进城的除了东平侯,也就只有神京而来的那位贾家老亲。
贾玖小儿!
张家辉听说甄家的人竟然也在场,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屑。
抬手制止那两名扬州卫停下脚步,张家辉笑道:
“甄家人?好大的来头,可惜,今晚这里的人谁也不准离开,哪怕你是甄家嫡长子,也不许踏出这船厅半步。”
说到最后,张家辉直接从身边亲卫的腰间抽出军制横刀,将它重重钉插在甄琅要经过的船板之上。
见状,宋士维和付英两人脸色剧变,对方是谁?竟连甄家人都敢拔刀相向?
甄琅脸色倏变,瞬间涨红又刷刷变白,对着朝他扬刀的人怒目而视,但他此时却是不敢轻易再挪动半步。
自己都已经将甄家嫡子抬了出来,对方如此行事,显然并没有惧怕甄家。
“你到底是谁?”甄琅咬牙切齿,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张家辉。
瞧见对方根本没有理会自己,正自顾自地斟着茶喝,甄琅见状,只好暂时退回去重新落座。
反正外面有自己的下人在,这边发生的事情,外面的下人见形势不对,一定会跑回府中报信。
张家辉不惧怕甄家,一是因为他来自军中,不是文臣,甄家对他的威胁不大。
二是他出身信国公府,且还是信国公亲信出身,他早前在信国公身边耳提命面,对于甄家,他自然是比外面的人看得清楚。
只不过是烈火烹油而已。
一旦甄老太妃故去,就像国公爷所说的那样,即时山崩地裂。
鉴于此。
张家辉让贺合附耳过来叮嘱几句,贺合点头应声离开船厅。
宋士维心里暗暗着急,他眉眼猛跳,似乎接下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念及此处,宋士维朝那位领头人物拱手揖礼道:
“老夫原金陵户部尚书宋士维,恕老夫眼拙,不知当面是哪位将军,不知我们这些人,犯了那门子国法,竟让将军带兵将我们给围了,还请将军禀明来意。”
“本将奉钦差之意,你们且安心等着,等上头有令过来,自然会让你们知道。”张家辉听见对方报出曾是尚书一职,不由得刮目相看。
他只是接到伯爷的钧令,跟随绣衣卫的人手过来将这处给围了,具体的事项他并不知情。
“啊?这就是大水冲了龙王亩,你旁边这两位就是钦差两位副使,陆副使、卫副使,将军你看,是不是弄混了?”宋士维闻言,微微明悟过来,心里万分焦急,但他的脸上却是正常如故。
无论如何,先想法子离开这处地儿。
宋士维举步来到同样迷惑的陆慎和卫锦面前,笑呵呵地道:“将军,此地正是老夫设宴招待两位钦差副使,想来,定是哪个环节搞混了。
经此这么一弄,老夫定然是要重新寻地再招待两位贵客,这位将军你看,是不是让老夫和两位钦差副使先行离开?”
张家辉狐疑地回头望向陆慎和卫锦。
“陆慎,神京户部右侍郎”
“卫锦,探事司南衙千户。”
陆慎和卫锦纷纷拱手或抱拳说道。
张家辉这时从席位起身,摸着脑袋热情的和他们二人笑道:“哈哈,我在扬州和杭州都听过你们两位的名声。”
“瞧我,某是扬州卫指辉使张家辉。”
就在他们三人无视厅里其他人正在闲话的时候。
这时,一名兵卒匆匆走上来禀告:“禀指挥使,下面来了一位自称是金陵体仁总院总裁的甄大人,对方要请见指挥使,卑职只好前来禀明。”
“哦?你去请他上来罢。”张家辉闻报,想了一下,便皱眉说道。
甄应嘉和甄琅不同,对方有官身,且还曾接待过上皇南巡,自然不能等同视之。
不多会,甄应嘉便在一名兵丁的引领下迈步来到四层船厅。
就在甄应嘉踏入船厅的那刻起,甄琅登时大呼小叫起来:“大哥,你来得正好,这厮竟然敢拦我去路!”
“你给我闭嘴!”
甄应嘉震怒之下,直接朝自己二弟喝骂出来,而后不动声色地再次确认一眼坐在席上的那人。
骂完二弟,他当即拱手长揖,和陆慎、卫锦、宋士维等人依次见礼,对每一人的礼数周到,无可挑剔。
最后,这才朝端坐席上的张家辉揖礼,笑道:“张将军,我许久不见信国公了,不知国公爷身体最近可还好?”
张家辉一怔,抬头眯着眼睛说道。“你认识我?”
“当年在神京,曾去信国公府拜见过国公爷,有幸在国公府见过将军。”
“原来如此。”
张家辉这才恍然。
听完他们二人的对话,场上诸人无不是眼皮直跳,难怪此人眼里没有甄家,感情对方出身信国公府。
别说甄家了,哪怕是在神京横着走的那些藩王郡王,遇见信国公,他们也要小心翼翼执礼相待。
这时,场上最为焦虑的反倒是魏王府的莫典宝了。
现在的莫典宝,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信国公府的人出现在此,等会现身的将又会是哪一位?
如若对方将自己现身金陵一事传回宫里,自己免不了要在王爷那边吃一顿挂落。
莫典宝抬眼望向另一边的宋士维,见对方鬓边正以肉眼可见,隐约渗出了丝丝的冷汗。
甄应嘉和所有人打完招呼,当即再次拱手和张家辉笑道。
“我与国公爷是旧识,还请张指挥使给个薄面,鄙人的二弟吃多了酒,我且先带他回去醒一醒酒,改日,我亲自摆宴宴请张指挥使,替我二弟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