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正想怪罪玖哥儿无端打断她的说话。
继而,待她听到如此严重的话语,登时吓得怔在原地,嘴唇翕动,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连贾赦都是停了看笑话的心思,时而满脸不解地望着玖哥儿,时而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缩在王夫人怀里瑟瑟发抖的宝玉。
贾政登时火冒三丈,就想欺身上前,将那个孽畜从他母亲的怀里拖将出来。
王夫人却是死死搂抱住贾宝玉,哭泣着道:“这事怎么能怪我的宝玉,明明是他们东府下人不懂尊卑,数落了我的宝玉,这才气得他摔了宝玉,老爷,你不能如此狠心,不分好歹呀。呜呜……!”
“这该死的孽障,莫不是他又在人家东府说了甚么浑账之话,人家这才提了一嘴,蠢妇,宝玉如此心性,但凡不称他心意便摔玉,都是你这蠢妇给惯的。”
贾政望着王夫人的凄惨模样,再一见另一边老泪纵横的母亲,眼角不禁划落一行浊泪。
“看来,又是一些下人掐头去尾,乱扯一通,琥珀,你来说,是那一位婆子丫鬟跑到荣庆堂传话的,她又是如何传的话,你一字不漏,转述一遍。”
闻听玖哥儿这翻话头,贾母顿时一怔,莫不?还真是宝玉院落里面的丫鬟,隐瞒了事实?
琥珀被玖大爷单手一指,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将原话说了出来:“那丫鬟说:宝二爷与诸位姑娘们有说有笑,正顽得开心,林姑娘过去之后,聊了没几句,那位唤晴雯的丫头,便就数落起二爷,还让二爷直接……”
说到这里,琥珀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会。
“说,一字不漏,原话说将出来。”贾玖眸子泛冷。
“说是让我们二爷直接滚回西府去。”琥珀颤抖着身子说完。
“张三,李四。”
“卑职在,请伯爷吩咐。”张三李四应声走了出来,沉声答着。
“你们二人,跟着这位名唤琥珀的,去将那位传话的丫头提将过来,我要问话。”贾玖冷声吩咐,示意琥珀跟着一同前往。
张三李四,遂接令与琥珀去寻人。
不多会,秋纹便被张三李四两人,抓着衣领架起手臂被提着回来。
琥珀跟在身后,整個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垂低的眼眸,一眨也不敢眨,紧紧盯着秋纹那双离地接近三尺高的鞋子。
嗯,张三李四两人,执行伯爷的指令,一板一眼,非常透彻。
说是提将,便是高高举起秋纹提着走了进来。
贾玖望着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的秋纹,清声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将你在惜春小姐院子里所看到、听见的再次说将出来,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时的秋纹,哪还有得到太太的青睐,做着二爷院里第一人的想法,只被惊吓到痛哭起来,悲悲凄凄地将事实真相说了出来。
况且,院里那么多人,这也瞒不住。
她今日这般,亦只不过是因为,以往宝二爷院里人,东西两府的主子,哪个不敬着三分?
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贾琏、李纨等人面面相觑。
贾兰还小,不懂这些。
贾环垂着脑袋,揉着发酸的小手,对于宗祠发生的一切,他不在意,也不在乎,他只想知道,宝玉什么时候?进去跪宗祠!
西府众人皆是认为,就这?
玖哥儿便要宝玉去跪宗祠?过于大惊小怪了罢?
林妹妹与宝玉打小同吃同住,一时兴起说出来的话,值得那位丫鬟大惊小怪的吗?
贾玖冷眼旁观,将诸位夫人太太无所谓的神情,尽收眼底。
最后,转过身子的贾玖,问着尚愣神的贾政,寒声道:“贾员外郎,去岁,可还记得在书房当中,本伯与贾员外郎所说的事情?”
闻听前面四字,贾政的心跳突地猛烈地跳动起来。
贾家众人,亦是纷纷不解地转过头来,心情极为复杂地望着那位,连政叔都不称、语气极为冰冷的……玖哥儿。
“许是大家不知道,文学士今天刚刚晋升为文渊阁大学士,而就在昨晚,他亲口与我和林大人说过,之前宝玉胡乱替林妹妹起字一事。
都察院便有人欲拿此事作文章,攻讦弹劾扬州巡监御史林大人。是他居中在朝野给按了下去,如若不然,林学士与贾员外郎,想来,此时皆已是白身在家。”
“许是你们大家都认为,宝玉和林妹妹乃兄妹,姊妹家家顽闹而已,何必纲举目张。”
“那我今日便掀了这条遮羞布。”
“何为避讳?”
“乃国讳、官讳、圣讳、家讳。”
“《礼记·曲礼》: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
“前唐律疏议:诸上书奏事,误犯宗庙讳者,杖八十。口误及文书犯者,笞五十。即为名字误犯者,徒三年。”
“自唐以后,礼孝律疏犹甚。”
“先不说,你们全然不顾林妹妹尚未出阁的名声。”
“殊不知,眼下林姑父的官职是甚么?”
“官至翰林院翰林学士,你教堂堂林学士的女儿,传出去和一位十二岁的男儿同吃同住,你们西府,诸位老爷太太,还为此沾沾自喜?姊妹情深?嗯?”
“你们至林姑父,堂堂学士的地位脸面何顾?”
“宝玉此等浑账之话,是不是等御史以含元殿中秦班,传到了圣上的耳中,你们也觉得,这是姊妹顽闹心性,是在情理之中。”
“亦或是说,仕林中人,只是会对林姑父一笑置之?圣上亦会如你们这些太太这般想法?”
“眼下对贾家两门虎视眈眈的高门勋贵,与上两代国公爷有恩怨嫌隙的将门,他们无不是在等着贾家,失了圣恩,他们便会一窝锋地汹涌上来,撕裂啃咬踩踏贾家几脚。”
“如是你们这些老爷太太,认为宝玉还是没有过错这般想法,那么,离我昨日在西府说的那翻,不远矣。”
“既是如此……我会以贾氏族长的名义,宣布脱离神京贾家八房,我马上命人摘了敕造宁国府的牌匾,换上圣上钦赐于我那块西宁伯的牌匾。”
“往后,贾家不再有东府,西宁伯府与你们贾家,概不往来,而我亦会上书,替圣上陈疏个中利弊。”
贾玖为何会如此动怒?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与林妹妹有了婚约。
而是绣衣卫那边已经嗅到,有人已经开始暗查贾家违犯国法之事。
当然,他这也是为了确保林如海的官声,避免他遭受政敌的攻讦。
静!
落针可闻!
其间,偶有听到数声沉重的呼气声响。
玖哥儿当头当面的这翻说法。
彻底将老太太对宝玉的百般宠溺无度,那块遮羞布给掀开而来。
林黛玉甫一上京,老太太的私心,原也是希望两块玉同吃同住,培养感情。
接着,整个贾家,为了迎合老太太的心意,自然而然,便就拿此事来说项、吹棒几句。
你说她们这些后宅妇人,懂不懂男女大防?
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嫡女,那怕小门小户之家的邢夫人,亦是懂的。
就连亲兄妹,七岁而分食,这也是礼记定下的家礼。
贾赦的脸色,早便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了!
玖哥儿今日这翻说法,他这位一等镇国将军岂有不懂之理,只不过,为了迎合老太太,装睡而已。
贾政,彼时面红耳赤,牧之这一翻话给臊得他,连痛骂宝玉的气都生不起来,惟有无力地垂下脑袋。
玖哥儿前面说的那些,也惟身有官职的贾赦和贾政深觉,庙堂的个中凶险。
历朝历代。
因儿女犯禁而丢官罢官的,不在少数。
单论本朝,太祖年间,亦有一位重臣因家中小儿,口不遮掩调戏民间妇女,而罢官免职。
更遑论,而今妹婿翰林学士的地位!
直到贾玖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听完,贾母直接复又瘫倒在椅子上面。
贾赦和贾政的神色皆是一变!顾不得心里纷乱的心绪,连忙上前察看老太太的身体。
王熙凤和李纨亦是吓得花容失色,美眸中满是后怕、恐惧。
她们算是大房和二房的长媳,从未有想过,东西两府,往后会不是一家子!
王夫人和邢夫人满脸悸怕,望向那位修长身形的哥儿,满眼惧意。
老太太今儿这张脸,玖哥儿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给呀!
而尚有地位能够站在宗祠前院的丫鬟、陪房们,除了胆战心惊,皆是垂着脑袋,再无一人,敢拿眼偷瞧那位身着蟒袍的玖大爷。
与此同时。
仿佛是验证玖哥儿的说法般,宫里一位天使在林大宝的引领下,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那位红衣内侍无视贾家一众人的神色表情。
脸色略微凝重,朝紫衣蟒袍的西宁伯简单一礼,尖声道:“西宁伯,重华宫有旨,凤藻宫女尚书贾元春,即日起,进重华宫甘露殿侍奉,这是戴总管命咱家跑西宁伯爵府一趟,相告西宁伯一声。”
这名内侍所说出来的话语,宛如一道炸雷,炸在了贾氏宗词。
刚刚昏迷被杨大夫施针,醒转过来的贾母,眼前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而王夫人,直接是跌坐在宗祠的院子上面,惨无人色!
望见老太太再次昏迷,贾赦和贾政纷纷惊呼出声,复又上前察看老太太来。
得知老太太没有大碍,只是昏迷过去,贾赦的脸色变完,旋即紧皱眉头,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贾政彼时也无心去想大姑娘,怎么会无端端便被一道旨意给叫到重华宫当差。
而今的他,只是拿着眼睛,冰冷地盯着瑟瑟发抖的孽障。
如若不是担心气坏母亲的身子,想来,他当即就要在贾家宗祠请家法了。
邢夫人上前,在老太太跟前尽起孝心来,而她垂下去的脑袋,嘴角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贾玖凝眉,敛目望了一眼昏过去的老太太,遂朝王熙凤和李纨吩咐道:“珠大嫂子,琏二嫂子,劳你们二位,将老太太搀扶至宁安堂暂歇。”
王熙凤和李纨两位花信少妇,双双点着螓首,皆是目光复杂般望了一眼玖哥儿,这才搀扶着老太太出了宗祠前院。
贾玖复又朝另一边的杨大夫温声道:“有劳杨大夫了。”
杨大夫屈身一礼,正色道:“伯爷言重了,这是老妇的分内之事。”
等杨大夫跟随着出了宗祠,贾玖点着头,朝红衣内侍说道:
“有劳内侍久候,一会我让家里人替内侍奉上茶钱。”
那名红衣内侍并没有据傲,而是弯下身子堆着笑容道谢一翻。
“敢问内侍,可是上皇那边醒了过来?”
贾玖话落,尚还在担心老太太身体的贾政,不由得抬头望向宫中天使。
另一边的贾赦,亦是阴沉着脸色,打量着眼前那名红衣太监。
“回西宁伯的话,这只是皇贵太妃的旨意,上皇,并没有醒转过来,万岁让小的相告西宁伯,贾女官一事,意在重华宫。”
贾玖点了点头,吩咐李四将红衣内侍送出宁国府。
沉思半响,贾玖不得其解。
看来,需要找文淮那种老阴……才思敏锐的人问一问,如若他能够进宫旁敲则击一翻,许是才能探明元春突然调离凤藻宫一事。
贾玖转念一想,元春不封妃,对贾家亦是一件好事。
单论原著里面,元妃省亲一回,都把贾家两门弄得元气大伤。
两府公中的银子,别说花钱如流水,简直就是把银子往深潭无底洞里面倒。
看来,自己需要想个法子,将元春接出宫外来。
毕竟,就贾家王夫人这种队友,万一她想不开,想方设法往宫里传信,让元春想尽一切办法,务求朝太上皇上位,这可就是另一个大乐子了。
念及此,更加加重了贾玖的心中,准备把元春接出宫中的想法。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处理贾家宗族的人。
只有将这件事情处理完毕,才能去谈更远的事情。
贾玖将目光投向尚在瑟瑟发抖的贾宝玉。
贾政见状,早已经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孽畜一棍给拍死,顿时厉声喝道:“孽畜,还不给我滚进去跪下,没有牧之发话,不许给老子起来,且等你跪完祠堂,瞧老子不把你这孽畜给打死!”
贾宝玉浑身一颤,时至当下,惟有乖乖地进宗祠跪了起来。
与此同时,东叔进来禀告道:“玖爷,在京的八房族亲,除了有病在身,眼下没在神京的,其他人,皆是已经到齐。”
贾玖点了点头,朝贾赦与贾政说道:“赦叔、政叔,我先进去上柱香,一会,咱们再移步到外间,我有事宣布。”
面沉如水的贾玖,抬脚进了宗祠里面。
早有下人,将燃着的香料恭敬地递给玖大爷。
贾玖敛目凝神,望着宗祠里面的祖宗牌位,神色认真,替贾家列祖列宗上了一柱香。
在出宗祠前。
贾玖对跪在祠堂里面的贾宝玉,清声道:“跪至明日午时,准你一下午的假,后日一早便到族学报到。”
说毕,也不等贾宝玉回话,贾玖率先抬脚出了宗祠前院。
贾赦和贾政两兄弟,此时神色颇为复杂地望着贾玖。
他莫不是,真要当众宣布将宁国府的牌匾给摘了?
对于贾政来说,孽子今天所作所为,着实是让他丢了老脸,而大姑娘那事,倒是让他这位当爹的,稍微放下了心头巨石。
甚么国丈的,贾政也不稀罕。
但凡大姑娘不封妃,且再熬上几年,大姑娘便可以得一纸恩诏,奉旨归家。
念及此,贾政因贾宝玉一事心生烦躁,也因得知大姑娘这一事,而略微感觉到一丝丝欣慰。
这时,宗祠大门前的广场上面。
四周围满了着灰衣劲服的伯爷亲兵,广场两边坐满了贾氏一脉的直系、旁系子弟。
八房男女各自分开,中间用一条帷幕隔断开来。
毕竟,今天贾玖所要宣布的大事,切身关系到他们每一个人,自然要把那些寡门妇人,也给叫到了宁国府。
原本吵闹的广场,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在那道耀眼的蟒袍男子行将出来后,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贾家族人,无不是仰着脑袋或翘首,望着那位极有手段的贾家族长。
修太爷一家子的经历,至今还回荡在诸位族人的心头。
彼时,当他们瞧见一手造成修太爷尚在绣衣卫诏狱接受拷问的原主,正徐徐打量到自己的身上时,他们无不是纷纷抬下头来,不敢再去迎视那道深邃的目光。
将放在广场上面的目光收回。
贾玖朝尚留存着地位较高的贾代儒,拱手揖礼道:“儒太爷,近来身体可好?族学的事情,劳您费心了。”
贾代儒在贾玖出来之时,已经从梨花木椅子上面起身。
闻言,脸色略微尴尬,唉声叹气道:“族长言重了,儒,只是尽好自己的本分,只是可惜了,族学里的哥儿都不争气,两年后的大比之年,许是又没有人能够有信心下场,儒、着实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呀!”
贾玖摆手,说道:“儒太爷且落坐,今天我召开族亲大会,整顿族学一事便是其一,未来的族学,我会安排其他人接手,儒太爷也上了春秋,往后,便在家里逗弄……”
说到这里,贾玖语气一顿,好像……他惟一的孙子贾瑞,已经在王熙凤的授意下,被贾蔷和贾蓉给吓得没命了。
“以后呀,儒太爷便在家里颐养天年,有空,可以常到府上来,找我下棋。”
早在族长语气停顿那会,贾代儒已经想明白了。
自己原也不是教书的那块料,而今族长有新的安置,他也仅仅是在心里唏嘘了几句,然则,并没有太大的抗拒之心。
贾代儒闻言,遂点着头,说道:“儒,便听族长的。”
“儒太爷且坐,容我与族亲宣布。”
说完,面色沉静如水的贾玖,抬脚上了一处高出地面一丈的高台。
凝了凝神,贾玖对着所有人,正声道:“今日,我是以贾氏族长的身份,告知大家一件事情。”
“接下来我所说的话,关乎你们的切身利益,以及未来,你们是选择去或留在贾族!”
“从今往后,贾家,将不再会有那些整日无所事事,整天混着过日子的族人,特别是那些仗着东西两府的主子们心善,不停被接济着,上门打秋风,混吃等死的族人。”
“从今往后,不管是直系或偏房,但凡姓贾,肯脚踏实地,认真做事,我这位贾家族长,皆是一视同仁。”
“如若不想听候莪这位族长吩咐的,大可从坐椅上面起得身来,回头看,那里有万年县的户房主事,你们只须前往说明一下,自行脱离贾家一族。”
“我会按照一定的补尝,替你们奉上一定数额的银钱,来供你们自力更生,不多,每户人家在十几两到数十两不等,视乎你们家里的情况而定。”
“如若还认可自己是贾家人,便就安静坐着,听我这位族长的吩咐。”
“明日开始,族学开始整顿,五岁起至未成丁的男子,带上你们的贴身衣物,后天巳时前,必须前往族学报到,任何人不许借故不去。”
“但凡称病或找借口的,我会让我的亲兵上门抬你过去,注意,是任何人,包括,眼下正跪在宗祠里面的贾宝玉。”
闻听此言,诸人心神一震,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被罚跪了!!!
心惊过后,便马上认真听起族长的话来。
“等那时,自会有人考究你们的功课,据你们眼下所读到的学识,开始分门别类学习,你们进了族学,只须听候族学先生的吩咐,认真学习,其他的,概不需要你们担心。”
“至于那些成丁的男子,不想科举入仕或没有力科举的,后天巳时前,必须前往西城兵马司一趟。”
“到时候,会有人来考核你们的能力,该从军的从军,该去庄田干活的便打发去庄田,有学识懂经营的,自会安排进商号里面办事。”
“我丑话说在前头,但凡你们今天留下来,如若还和以往那样,好吃懒做,上下其手,中饱私囊、阴奉阳违,那便莫要怪我不念族长之恩,不顾亲族之情。”
“但凡一经查出,轻者罚去深山挖矿,重者直接逐出族谱,到那时候,便就没有今天的补尝银两一说了,往后是生是死,皆与我贾家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贾玖直觉喉咙有点干,冒着火。
这没有喇叭和抗音器,还真就得靠吼。
而贾家族人,亦是凝神侧耳,支棱着耳朵,极是害怕担心听漏了一句。
这广场上面,早在贾玖说话之时,虽说鸦雀无声,但胜在人多,风大!
整个广场人头攒动,可不就得大声吼着才能让每一位都能听见。
接过李四递来的温茶,贾玖一口而干,这时候的天气已渐渐回暖,就这么一回的功夫,贾玖已经发觉自己的后背,浸满了汗水。
“你们可以自行考虑,亦可以当场决定,万年县的户房可以直接办理,如有不明白之处,可以找宁府林管家,俞管事,林大宝问明原委,他们会据实以告。”
族长大人话落,广场上面便是一静,除了风吹拂树木沙沙的作响声,再无人声。
这时,一位二十出头,容长脸儿,长挑身材,甚是斯文清秀的年轻人,直接从椅子上面起得身来。
只见其大声喊道:“玖叔,我是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玖叔唤我芸哥儿便成,侄子不用等明日,今天便能决定,我决定留下来,听喉族长玖叔的吩咐。”
……
另一边,醒转过来的贾母。
在极端尴尬的情形下,与女婿林如海相见。
林如海从椅子上面起身,规矩地与醒转过来的贾母问安请礼。
贾母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大姑娘的后妃之位,没了,她的宝玉,以后便没了依靠,念及此,不禁老泪纵横。
而当林如海与她问安叙话后。
她这才醒起,女婿当下圣眷正隆,宝玉如果和玉儿定了亲事,未来,如海定是会提携一把。
先是问了问林如海的身体,叙了家常,老太话锋一转,说道:
“如海呀,玉儿如今的年龄也不小了,你是怎么个想法,有没有替她想过未来夫家一事?”
林如海闻言,目光一闪,放下宁安堂惟一一盏的明前龙井茶,笑道:“老太太,玉儿年龄尚小,我还想把她养在家中几年,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林如海等得了,贾母却是等不了。
她就怕林如海升转回京,而今他的官位高了,京中不知有多少人瞄上了当他的女婿。
如若被别个抢了先,上门替玉儿提了亲,她的宝玉怎么办?
闻言,贾母摆了摆手,堆上笑脸,说道:“成昏尚早,亦是可以订亲,你那侄子宝玉与玉儿打小同吃同住一个屋,他们两小无猜,感情很好,我正想与你商量这件事情。”
说毕,贾母带着一丝期待,望向脸色淡然的林如海。
听见老太太那句同吃同住。
林如海的脸色一滞。
昨儿晚上,饮过酒的恒舟,才刚把这件事情说将出来,而今,再一次在老太太面前听起,林如海目光深处快速没过一丝恼色。
一旁的王熙凤和李纨,两位花信少妇,彼时,亦是神色紧张地望着姑父。
“不劳老太太操心了,玉儿的亲事,女婿已经有了人选,且还是内阁大学士作为见证人。”
话落,贾母心头无比失望,顿觉心头一阵烦躁,不甘心地问道:“到底是哪家公子哥,还能够比得上我的宝玉?”
“他也是老太太的孙辈,正是东府的牧之。”
贾母眼皮狂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玖哥儿听见宝玉那般说法,要同玉儿住一个院子,这才刺激到玖哥儿那般严厉,还要她的宝玉去跪宗祠。
这下,贾母完全悟透玖哥儿的举动。
王熙凤丹凤眸一瞪,紧紧闭起嘴巴,她害怕失声惊呼出来。
没想到,老太太第一次开口表明宝玉与林妹妹的事情,却是被玖哥儿捷足先登了。
而她再一想到姑妈早上的说法,微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李纨的杏眸微微露出一丝诧异。
她倒是没听说过林妹妹与玖哥儿有过来往,莫不是下了一次江南,林如海见了玖哥儿心喜?
这些天来,对于东府那位玖哥儿,李纨完全看在心里。
而今,连堂堂探花郎,都要招其为女婿,看来,自己得为兰儿作一些准备,方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