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后,金坛商会一行人收拾行李,再度出发。
昨夜妖怪来袭时,为了防止马儿被吃,商务的武夫们便将马匹放走,那些马儿受过训练,一早时便陆续归来,武夫清点之后,发现少了几匹,没了备用。
管事周通见此,便想邀请江宁一同乘坐马车,那车厢宽敞,多他一个不多。
江宁看了一眼那羽衣仙师,心想还是算了吧,谢绝周通后,坐上了徐三言那辆拉货的马车。
一行人就这样顺着山道,摇摇晃晃地走去。
等到金坛商会的车马渐渐消失在万坟岗后,废庙门前,烈日之下,一截嫩绿的树芽从昨夜那树妖葬身之地冒出了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很快便破土而出,化为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童。
那小童浑身光洁,头上顶着一根绿芽,脸色难看,一挥手,套上了一身树叶遮体。
“可恶啊,要不是那该死的逍遥子,我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小童扼腕长叹,心中悲愤,正是那分明已死在江宁剑下的万年树妖。
昨夜他见机不妙,便将一丝真灵打入了藏于地底的分身,牺牲了本体,换得苟且偷生。
只因他那修行法门,颇有些玄妙,名为《万化心经》,以本体为根,能千变万化,炮制分身。
而眼下这具身体,便是他多年来食人血肉夺人精魄,苦心炼制的第二本体,乃是《万化心经》中所记载的最高之法,葵木之身。
只可惜这葵木之身至今还未炼制完成,要不是迫于无奈,他也不至于早早就将真灵转移到了这具身体上。
“现在修为大跌,万坟岗怕是再也待不下去了,那大唐如今表面繁荣,实则暗地里有不少妖王妖仙潜伏,欲夺紫微之造化,既然本体已毁,失去了根基,我何不去往大唐寻找得一位妖王拜下,说不定还能另有机缘。”
小童琢磨着,遥望大唐方向。
昨晚那番动静极大,这万坟岗四周也不太平,除他之外,还有几个前朝时一同修行的老妖,早就互相觊觎已久了。
他换体之后,没了以往的法术神通,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略一思索,果断遁入大地,往大唐长安而去。
再说江宁那边,他上了马车之后,宁叙昨夜藏了一肚子的话没说,今天见着了他,总算是找到了宣泄口,急忙倒豆子般的抛出许多问题。
“江大哥,你修行多少年了啊,我听人家说,有一些修炼得道的仙师,哪怕活了两三百年,也看着年纪不大,你是不是也修炼了两三百年啊?”
“我觉得是,要不然你怎么比那羽衣仙师还要厉害,对了,你那招怎么使的,一招手,哗啦啦,那么多巨石落下来,跟下雨一样,简直不要太厉害了。”
“还有你那把剑,难怪不让我碰,能把那么大一个妖怪瞬间冻成冰块,我要是碰了,会不会也被冻成冰啊?”
听着宁叙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江宁只觉得头大异常,许多时候,他张着嘴,还没有说话,宁叙便自己给出了答案,让他苦笑不已,想了想,便说道:
“真要算起来,我是从二十六岁时才开始炼气的,如今约莫着过去了两三年,不到三十岁吧。”
这番话不曾作假。
他二十六岁时穿越,跟着唐僧一行人走了有一年多快两年的西行路,返回南瞻部洲又耽误了大半年,确实不到三十岁。
那许三言听他这样一说,吃了一惊。
虽然徐三言并非炼气者,但也接触过不少仙师,大多是自幼苦学,天赋好些的,能在三十岁前学有所成,会使些符法,能替人驱邪避难,讨些生活。
天赋差些的,恐怕炼气一辈子也未能有所成就。
而如羽衣仙师那般年纪轻轻,就能降妖除魔的,终究只是少数,大多都是道家正统的名门大派弟子,像江宁这般的散修,只修行了短短几年,就能有如此成就?
徐三言不敢想象,到底是对方天赋太高,还是有所机遇。
宁叙就没有这么多阅历了,江宁这样说,他就这样信,羡慕道:
“江大哥,你能不能看看我有没有修行的天赋,虽然以前我爹就找人看过了,但那人没你厉害,说不准是他看走眼了。”
这问题顿时把江宁给难住了。
他这一路修行,都是机缘所得,并非循规蹈矩来的,这入门之法,他自己都稀里糊涂,哪能替别人出主意,只好说道:
“人各有命吧,不好说。”
话音刚落下,身后那精致的车厢内传来了一声冷哼,却是羽衣实在听不下去了,隔着远远的距离,使法力扩音道:
“你这道士,要真是只修行了短短数年,那人榜之上,怎么不见你的姓名!”
人榜?
猛然又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名词,江宁愣了愣,不明所以,也不在意那羽衣出言反驳,问道:
“敢问何为人榜?”
那羽衣明显也愣住了,过了半晌,才狐疑道:
“作为炼气之人,你竟然不知道人榜?”
江宁想了想,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胡诌道:
“姑娘有所不知,自我出生以来,有大半光景是在西牛贺洲度过,对南瞻部洲的情况实在不了解,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宁叙听他这样一说,有些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江宁一直问他一些琐碎的问题,原来是这样。
而羽衣听他言辞灼灼,一时之间不好分辨真假,想了想,若是他当真不知,与他说说又有何妨,便解释道:
“这人榜乃是由大理寺天机阁所设立,凡属三界四州天赋异禀的人族炼气者,皆能名列在榜。”
又是大理寺?
先前是缉妖司,现在是天机阁,看来这大理寺不一般啊。
江宁一时之间心思飘远,却是没有再说话了。
羽衣见他不语,捉摸不透对方根底,虽对小道士印象不佳,却不想生起什么事端,先前那番出口相驳,她也有些后悔冲动了,很快便收敛心神,开始炼气。
宁叙看着江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有些责怪自己多嘴,不敢再打扰对方了,老老实实地看着眼前的山路发呆。
徐三言更是明哲保身,这种事情,哪由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就算是江宁说谎了,那又如何,毕竟他还是实打实的仙师做不了假。
于是许三言老神在在地驾马赶路,当起了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