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他,连柳文莺也是。
“伯、伯母。”柳文莺红起了脸,羞涩地唤道,“这事……这事不急。”
声音低到微不可闻。
姜老夫人直瞅着柳文莺发笑,笑道:“当真不急?有些话可不能乱说!阿莺只管放心,这次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我只等着抱个孙子啦!”
后面一句话,姜老夫人说得甚是轻声,几乎是贴到柳文莺耳边说的。
可惜嗓音再小,姜维他也听得分明。
老脸一红,姜维他默默地跟在老母亲的身后,不敢吱声。
柳文莺则垂头不语,耳根子红得厉害。
看来柳文莺也不像本人所说那般「此事不急」嘛?
咧了咧嘴,他兀自地偷笑。
岂料,他的笑容被姜蛇给看见了——“阿维!”姜蛇大呼小叫,刚想指着他说点甚么,就被姜豹敲了两下脑门!姜豹黑着脸说:
“小蛇,你简直没大没大!”
“哎哟!”姜蛇手捂脑门,痛叫出声,却是没再多说甚么。
见状,他暗地松了松气:做人不能太高调,当心遭玩笑!
他真不想被姜蛇指鼻子说「快看快看,阿维他在窃笑,他在高兴他娶到媳妇儿,终于不再是单身狗了。」
……这可太糟心了。
他和众人一路说说笑笑,返回自己的老家。
然后,令他惊讶的是:姜老夫人非但没与众人挥手道别,反而吩咐众人,赶紧告诉其余姜氏族人们,就说儿子姜伯约回来了,要与未婚妻柳文莺完婚。
今晚就成亲,有大餐,请诸位痛快畅饮。
子曰:震惊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完全把他打个措手不及!
这头,他脑中一片空白,满脸蒙圈;那头,一群姜氏族人们见怪不怪,包括姜虎、姜豹等亲兵们,接二连三地走来,拍了一拍他的肩膀,恭喜祝贺的说辞不绝于耳,还笑嘻嘻地保证到时一定准时地出席!
看得他瞠目结舌,欲言又止。
再观柳文莺,已然手捂脸庞,一股脑儿地冲向自家的屋子……
手拿弓弩,他傻乎乎地站着,直到周围的族人们暂时散去,才听姜老夫人说:“维儿,维儿,你发甚么愣儿?”
眨了眨眼,他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老母亲,直感自己是在做梦!
母亲哟母亲,我刚才没听错罢?你是不是……
姜老夫人像是知道他要问甚么,无比淡定道:“之前不是说了么?你和阿莺拖了那么多年,还不拜堂成婚,难道是不想娶对方吗?”
“当、当然不是。”他嗫嚅地回答。
在这方面,一向文武双全的姜维他也得甘拜下风!
“那不就行了?”姜老夫人掰着手指数日子,“今晚就是黄道吉日,再想挑个好日子,得等两个月后,而你只能呆一个月,可不就得今天把事办成吗?”
他:“……”
他很想吐槽:母亲啊母亲,黄道吉日不是这么算的罢?
我就不信两个月之内,就没合适的一天!
不过……
不过,他不想反驳姜老夫人。
再加上他确实不反对娶柳文莺,只是……只是,他很纠结,纠结道:
“母亲,婚姻是大事……”
你就随随便便替我这么办了?
我要是没记错,古代的婚礼好像没那么简易罢?
如此想着,他见老母亲翻个白眼,不客气地数落道:“说你犯浑,你还真浑!你忘记六年前……算了!不提也罢!那天甚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你到场了!可你呢?——不行,不能提!一提为娘就生气!”
气呼呼地,姜老夫人大步地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扭头瞪他,瞪道:
“还不来帮忙!你还真想直接进洞房吗?”
本来姜老夫人说不想生气,却架不住儿子傻愣傻愣,以致姜老夫人多说了几句,说道:“如今你多大了,还不把妻子娶进家门,你想让为娘抱不上孙子吗?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娘书读得不多,却不敢断了姜家香火!你倒好,为了你的远志,连家都不顾了,需知没有家,哪来的国?!”
他:“……”
他囧着脸,飞快地筹备婚房了。
于是乎,堂堂蜀汉将军、汉相诸葛亮的亲传弟子,未来蜀汉国顶梁柱——姜维他左手拿着抹布……错了!是手巾,奋力地擦着桌椅案窗柜几,右手提着扫帚,东扫西捅,忙得团团转儿!
可怜他才回乡不久,都没和他的同僚、亲兵们商议如何拿下冀县,乃至天水郡……咳咳~应该说:他很庆幸此刻还未天黑,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还好,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却见他只忙碌了一小会儿,姜虎、姜豹、姜蛇连同其余姜姓亲兵们、亲眷们便提前地跑来窜门了。
然后,他请求众人,指挥众人,主要是年长的女眷们,帮忙布置房屋:灰扑扑的珠帘被摘下,换成红艳艳的绸缎榻帘;擦干净的桌几、案几或柜几,甚至被单,亦铺上一层红布;大红灯笼挂起,红烛燃燃也已备好,像是眨眼的工夫,这冷清的小屋就焕然一新,变得分外喜庆……
聆听屋外有母亲和族中老人们说说笑笑,说要杀鸡宰羊,洗菜煮饭,多多招待宾客,他环顾四周,象征喜庆的红色随处可见。他分外高兴,总算记起他那待嫁的未婚妻了。他问一名年长女眷说:“可知阿莺那边……如何?”
那名年长女眷掩嘴,笑出声来,打趣道:“怎地,这会子晓得关心人了?——放心罢!阿莺那儿早就安排好了!大伙儿也得了消息,早有筹划……”
似是意识到口语,年长女眷手捂嘴巴,干笑几声,后又放下手来,转移话题地催促道:“阿维赶紧试衣,你的新郎服合身吗?”
另一年长女眷捧来新郎服装,笑眯眯地调侃要不要帮他更衣。
这下,轮到他耳根子红得厉害,冷静地接过新衣,独自果断地完成任务!
还别说,他惊奇地发现:这套新郎服装非常合适,仿佛替他量身定做一般。
他若有所思,无话可说。
他隐约地察觉到众人早有规划,接下来便不再多言,老老实实地当个待娶的新郎,甚么梳洗、换衣,甚么迎亲,拜堂,甚么敬酒,吃喝——
最神奇的是:母亲等人不知从何处招来一支乐师,敲锣打鼓,撒钱祝福,一样不少!尽管时间很紧,但观流程,该有的都没少,压根不像临时起意。
待到饭饱酒足之后,早已天黑……当他晕晕糊糊地回过神来,他已然和柳文莺同坐婚房里的一张榻上。
期间他都不记得他经历了甚么。
他……就这样成亲了?和阿莺?
这算不算闪婚呢?
唉!这叫甚么事儿?——他来冀县,是为了替蜀汉谋划雍、凉两州来着,可不是……他胡乱地想着,但一想到接下来的环节,他又不自觉地紧张和期待了。
此刻,婚房只有他和柳文莺俩人。
他看向柳文莺,发起呆来:何时他连对方盖头都掀了?他怎就没印象呢?
不过,他的妻子——现在柳文莺已是他的妻子了罢?他的妻子真好看啊!
头戴凤冠,脸若红霞,盘发,戴有一副耳环,上身里穿红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金圈和金锁,肩披霞帔,坐在他的身边,他能瞅见对方穿着一双红缎绣花鞋。一身红色,整个人看上去千娇百媚,让人意动。
吞了吞口水,他说:“阿莺……”
这个时候,正常的新婚夫妻该说甚么才好?——是说「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就寝了」,直奔主题;还是说些闺房趣话,增进感情?
果然,他不愧是素有远志的姜伯约——他说的是:“这次婚礼太简约了,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等我们回到蜀汉,我再给你补办一次盛礼!”
他:“……”
柳文莺:“……”
他和柳文莺一时相对无言。
他似乎透露了不少讯息。
就见柳文莺眨了眨眼,问道:“回到……蜀汉?”
“是的。”定了定神,他决定把话说开,“冀县虽是你我的故乡,但我如今效力蜀汉,而冀县却不属于蜀汉……”
潜在之意:虽然但是,他终究是蜀汉将领,乍一跑来魏国的冀县,哪怕是从小长大的家乡,那也……
就听柳文莺纳闷道:“那么,如何才能让冀县属于蜀汉呢?”
啊?
呆了一呆,他呆呆地道:“阿莺,你可知这话意味着甚么吗?”
柳文莺道:“意味着夫君得想个法子,将冀县变成蜀汉的……只要冀县归属蜀汉,妾身还用得着再去蜀汉吗?”
柳文莺相当适应,人还没正式地成为他的妻子,这称呼就自动地改了。
但这不是重点!!
“你……说得不错。”他结巴了一下,后知觉地问,“如此说来,你知我的打算?”
柳文莺摇头道:“不知。妾身猜想夫君这次回乡,并不是单纯地探望母亲?”
柳文莺嘴里提到的母亲,自是指姜老夫人。
挑了挑眉,他冷不丁地打趣道:“阿莺终于愿意改口叫母亲了?”
柳文莺怔了一怔,嗔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他则温吞一笑,温声道:“不闹了,不闹了,咱们说些正事罢!”
经过短暂的相处,他发觉妻子挺聪明,他得和妻子说一说体己话,以免又上演六年前的分离——他可不想和母亲、妻子断了联系,将来再被魏国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