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搏战从未时三刻开始,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河南卫的中军和左翼已经轮战了四次,汉军营的攻势也越来越无力。
“冲刺!”军官们大喝道。
“杀!”
在军官指挥下,长枪兵们喊着号子,不断刺击,打得汉军营节节后退。
忽然,汉军营崩了,如潮水般的向后溃去,鞑子甲兵的镇压己经毫无意义,被溃兵挟裹着向后退去,近万人的部队顷刻间溃散。
看着狼狈逃窜的二鞑子,城墙上一片沸腾,初战大捷,建武帝仰天大笑。
忠顺王:“吾皇万岁!”
戴权:“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文武官员齐吼了一声。
牛继宗眉头一皱,他看得很清楚,汉军营的中军出现了败退的迹象,两翼却没有问题,一切太突然了,他举着千里眼眺望,想看清楚绿营兵军阵后方,他总感觉那里藏着什么东西,但战场上硝烟弥漫,看不清楚。
河南总兵也有这种感觉,他也举着千里眼,这时,绿营兵的军阵出现了骚动,纷纷向两边散去,露出他们身后的火炮!
火炮?
河南总兵举着千里眼的手一颤,心头涌起一股寒意,鞑子哪来的火炮?!
牛继宗看呆了,绿营兵军阵后竟藏着火炮,密密麻麻的不下于百门,当中一小部分是子母炮、虎蹲炮,剩余的是老式佛郎机炮,应该是鞑子从遵化等地拆运来的。
八旗军阵中又响起号角,数千名朝鲜人在鞑子骑兵的驱赶下推动着火炮前移,这时,牛继宗看清楚了,后面竟还有五门可打一里多的神威将军炮。
“怎么办?”建武帝不禁看了牛继宗一眼。
“鸣金收兵吧!”这是宋成良的声音。
“来不及了!”牛继宗放下千里眼,指着远方说道:“鞑子的骑兵已经运动到了河南卫的右翼。”
史鼎:“让神机营调整炮位,打掉鞑子的火炮。”
牛继宗:“不行,只要咱们调整火炮,另一边的八旗甲兵就会冲上来,他们的目标是京营。”
北静王惊道:“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河南卫被炸?”
忠顺王:“若是河南卫被击溃,京营也会受到溃兵的冲击,到时候依然免不了战败的局面。”
建武帝吸了口气,下令道:“都是大周官军,都是朕的子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令神机营调整炮位,迅速消灭鞑子的火炮。”
史鼎惊诧了,转过头望着皇帝。
众官员都怔住了。
忠顺王:“皇上的话你没听见!”
史鼎不禁看了牛继宗一眼,转身走下了城楼。
牛继宗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鄂弼的情报还是不准确,神机营只有不到五十门可以打两里多的三轮仿制西夷野战炮,其余多是打三百步到五百步的子母炮和将军炮。
“调整炮位,打掉鞑子的火炮。”
随着一声令下,炮手们开始拉动火炮,不断调整炮口角度,就在鞑子炮手将引线点燃时,一门西夷野战炮首先开炮,一颗五斤重的铁炮弹带着浓密的烟雾砸向了鞑子炮兵阵地,一名鞑子炮手直接被削掉了脑袋,随后其余火炮相继开炮,数十颗炮弹飞向了鞑子火炮阵地。
这一轮只打掉了七八门鞑子的火炮,不过却将那五门神威将军炮直接掀翻,周边的鞑子炮手被激起的炮架碎片打的全身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有时候大也不是件好事,很容易被集火。
随着神机营的炮弹不断落下,鞑子也开始了对河南卫的炮击,子母炮、佛郎机是后堂安装子药,射速非常高,神机营打一炮,通常这边最少可以打两炮,甚至熟练的炮手可以打三炮,虎蹲炮每次装填100枚5钱重的小铅子,上面用一颗30两的大铅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弹丸齐飞出去,杀伤范围很大。
鞑子猛烈的炮击给河南卫造成了很大的伤亡,更造成了士卒的恐慌,特别是右翼的保定三府巡防营兵丁,若不是有军官弹压,很可能会出现逃兵。
神机营的每一次炮击,都能掀翻十余门鞑子火炮,可随着鞑子的炮越打越准,河南总兵有些慌了,这些可是他苦心训练的精锐,在面对鞑子骑兵时都稳如磐石,如今却只能被动挨打,白白丢掉性命。
呼啸声中,铅子如雨点般落入右翼,保定三府兵丁身上被打出了一个个血洞,他们成片成片的倒下,看着倒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战友,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崩溃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扔掉手的长枪向后逃去。
一把刀扔在了地上,又一杆长枪扔在了地上,巡防营的兵丁们如潮水般向后逃去,河南卫的将官们都惊呆了,河南总兵脸色阴沉,接着,带领亲兵驰至溃散的巡防营队伍前,大声吼道:“不许退!都回去,稳住阵型.....”
见无人听令,他拔出腰刀一连斩杀了十几名溃兵,总算止住了溃兵的脚步,也就在这时,鞑子火炮阵地上又是一片火光,巡防营阵地上烟尘腾起,竟下起了血雨,硝烟散去,河南总兵和他的亲兵们身上激射出一股股血箭,向后摔倒出去。
又一门子母炮被击中.....
鄂弼吸了口气:“打的真准!”
永琪冷笑了一声:“河南兵崩了!”将手一举。
显然是早有安排,低沉的牛角号再次吹响,一万正蓝旗甲兵骤然发动,驰马扬刀冲了过去。
“杀!”
锦州守将一马当先,大声吼叫:“杀光汉贼,一个不留!”
“鞑子,是鞑子!”
溃逃的巡防营立刻炸了锅,他们尖叫着四散逃跑,在正蓝旗的驱赶下冲垮了河南卫中军和左翼,大军崩了,原野上到处都是溃兵。
柳芳脸色铁青,河南卫那边的情形他看得清清楚楚,明白他们已经尽力了,五轮炮击结束,侥幸存活下来的鞑子炮手正在趁着空隙调转炮位,另一边的八旗甲兵也开始了运动,柳芳抽出佩剑,下令道:“全军出击!”
副将立刻明白了,大声应道:“是!”
鼓声大震。
“前进!”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士卒们排开军阵向前推进,刀盾兵在前,火铳兵在中间,身披重甲的长枪兵护在两翼和身后。
在整齐的踏步声中,他们大步前进,那种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气势给绿营兵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见周军越来越近,绿营兵的军阵竟出现了一丝骚动。
七百步.....五百步.....三百五十步,最终刀盾兵在一百八十步的距离停下了,列阵在前。
“第一排上前,预备.....放!”
神机营火铳兵第一排一千名火铳手集体上前一步,黑压压的铳口对准了前面的绿营兵,密密麻麻的火铳声响起,一片硝烟腾起,对面的绿营兵发出一连串的惨叫,数百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看着被动挨打的绿营兵,鞑子军官暗骂一声“蠢货!”,下令道:“迎上去!”
绿营兵将官怔住了,好半天才说道:“炮弹无眼,会伤到自己人的。”
鞑子军官冷哼了一声,说道:“缺多少人给你补多少。”
那将官咽了口唾沫,应道:“嗻!”对传令兵大声喊道:“全军出动!”
数万绿营兵呐喊着冲了上来。
“第二队.....放!”
“第三队准备!”
“瞄准射击!”
伴随着火铳齐射的声音,绿营兵们成片成片的倒下,边上的鞑子炮手也重新构筑了火炮阵地,开始对京营进行炮击。
轰!
一声巨响,鞑子火炮阵地上又是一片火光,军阵中大股浓烟腾起,数百名刀盾兵凄厉地在地上来回翻滚,很多人身上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血洞。
柳芳下令道:“前进!”
鼓声响起,大军又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数千名刀盾手爆发出了冲天的呐喊,他们挥舞着武器向着绿营兵席卷而去。
见两军混战在一起,鞑子的炮手暂停了炮击,不过很快又发起了更猛烈的炮击,一声巨响,不知多少周军和绿营兵倒地不起,这时城墙上的火炮发出了怒吼,数十颗七斤重的铁弹砸进了八旗甲兵的军阵中,神机营炮手也完成了炮膛的清洗和冷却,重新对鞑子火炮阵地进行炮击。
神机营火铳兵们也在军官的指挥下排着整齐的军阵徐徐前进射击,给绿营兵造成很大的伤亡。
运动到京营左翼的八旗甲兵顶着广安门炮火冲了过来,重甲长枪兵已列好军阵,一排排长枪竖起,枪尾杵在地上,密密麻麻形成了刺猬般的枪阵丛林,弓箭没能带来很大的战果,凶残的八旗兵选择直接冲撞长枪兵阵地,长枪直挺挺的刺中战马,战马悲鸣,但骑兵速度太快了,惯性之下,战马的尸体直接将长枪兵撞飞出去,八层枪阵直接被击穿了五层,这才止住了八旗兵的冲击,剩余的长枪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更换了战术,变成了第一排平举,第二排略向上,第三排斜向上。
他们在军官指挥下,不断刺击,冲上来的八旗兵转眼就被几根长枪刺中,战马惊嘶着后退,打得八旗兵节节后退。
战场上混乱一片,锦州守将见溃兵们向广安门逃去,大声喊道:“杀,歼灭京营!”一勒马头率先驰去。
正蓝旗甲兵凶狠地撞进了右翼。
腹背受敌的京营却如暴雨中的巨石一动不动,然而所有人都清楚,没有援军的支援,京营的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从东南边响起,接着又是震天动地的马蹄声,远远地,一大群骑兵正向着战场杀来!
永琪也发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一大群彪悍的骑兵。
鄂弼脸色一肃,大声喝道:“列阵!”
所有的白甲兵和索伦兵迅捷有序的列起了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