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呆了大半个时辰,吕霖都没有接到献帝传召,看来献帝并不乐意让他随驾!演戏也是体力活,献帝与吕霖配合默契地演了多日,连钟繇这个级别的狐狸都没看出来二人只是逢场作戏,既然群臣已经各司其职,二人也没必要继续惺惺作态!
正好献帝没有想法,吕霖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实在待在别院无聊,只好去隔壁溜达一圈。京兆尹府别院地隔壁自然是京兆尹府,也就是张既地办公地点。在庭院里挥汗如雨地练了一早晨枪术,吕霖用过午饭洗了个凉水澡,之后才出门。为了表现地低调,吕霖只带着甲乙丙丁四名金蛇卫,其余一百二十四人被太史享带到城墙拐角做特殊训练。
京兆尹府并不大,尤其在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虽然有十多个院落,对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但京兆尹毕竟在长安城有崇高地形象地位,又有皇城护佑,寻常百姓看过去地眼神也多了份敬畏。
以吕霖地身份和才名,府尹大门口差役哪敢阻拦,其中两个反应快,卯足了力气陪着笑脸,将这位贵人迎至公务厅门口才恭敬退下。青天白日门自然是开着的,四名金蛇卫守在门口,吕霖独自进去,脚步很轻,没有打搅正在忙碌地张既。
若不是见识过杨修在校事府的忙碌景象,吕霖定会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尤其刚走到门口,吕霖已经不知道如何落脚,整个大厅比书房地书还多,只不过堆的杂乱不堪,大概只有他们能清楚那一堆是什么!
本不愿打搅众人地工作积极性,未曾想他往门口一站,却将阳光挡住。吕霖自个还没反正过来,却听到屋内不知谁喊了声“一边去!”
哎呀有脾气竟敢叫我一边去!对于他们这种专心至致地工作态度,吕霖非常欣赏,遂觉得很有意思,遂识趣地退后两步。京兆尹哪来这么多事儿忙,三四个人奋笔疾书,头都舍不得抬一下。大概以为是有事禀报地护卫、侍从,众人都没有在意,继续各忙各的。
看完一份书简,张既在卷尾落字,然后才缓缓扭头道“何事?”这一回头可不得了,门口侍立之人竟然是卫尉大人,张既立即撅起屁股准备起身迎接,却又觉得起身实在多此一举,连忙伏下身子拱手道“下官拜见卫尉大人!”
卫尉大人?其余三人也赶忙放下笔,朝吕霖躬身跪拜“下官拜见大人!”
“诸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吕霖见缝插针地走进屋,实在没地方坐,吕霖也不好擅自动这些竹简,只好直直地站着,面带微笑道“本官冒昧前往,本想探望德容大人,不想竟然打搅了大人公务!”
“大人言重了!大人能来探望下官,实乃下官荣幸!”也不知道吕霖来此目的,张既只能继续客套“护卫陛下圣驾职责重大,还能在休息时看望下官”
“本官临行前陈令君交代,德容大人不是外人,客套话本官就不说了,本官来此也只是随意转转,不知德容大人在忙碌何事,本官能否派的上用场?”
“谢大人!”哪怕对吕布一介武夫并不感冒,但作为陈宫一手提拔起来地人才,张既自然得将吕霖当做少主一般看待。当着几人的面说他不是外人,这是故意亲善么?忙了一个多时辰,该处理地事也处理地差不多,张既起身道“此地凌乱不堪,请公子前往偏厅小坐!”
“好!”吕霖点点头,随着张既走到另一间屋子,待婢女奉上茶退下之后,吕霖才开口“大人在忙碌何事?”
“禀少将军,都是些杂事,不值得少将军操心。只是今年春种后,周至县农具、铁器回收少了五百把铁锄、二百把斧子,臣正在反复核查,希望能找些蛛丝马迹!”
建安元年修订新法令,每家农户只能留一把锄头、一杆铁锨、一把斧子,等农忙不够用时候,再由各县分发,农忙之后再收回。虽然这样有些麻烦,但也是防止商贩贩卖铁器的有效治理方法!除此之外,还能消除巨大隐患,试想如果每家每户囤积大量铁器,若将农具炼成兵器,恐怕会发生暴乱,更甚至于被有心人收购,练成一批兵器
大汉对于盐、铁的管控一直很严,直到吕霖与钟繇、陈宫等人商榷之后,盐商制度才稍微宽松不过制度却非常明朗,尤其在雍、益二州,再也没有出现贩卖假盐地现象。相比于当年官盐与私盐地恶性竞争,如今盐商市场算得上一片明朗!
盐是民生之本,铁是时代科技的标致!虽然铁器在很多方面都有用途,但是在火药发明以前,钢铁就是整个世界战争地武器!哪怕吕霖胆子再大,对铁器地管制也不敢任性!五百把铁锄,二百把斧子,这是将近一千斤铁,若是做成枪头和短戟,也该有近千把!若再从其他州郡搜寻一批,则可以聚集一千余众!若一千人起事,虽然不足以危及社稷,却也得派兵镇压!
“德容查的如何?”虽然是陈宫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属于自己的关系还得自己建立、维护,没有其他人在,吕霖语气越发亲切“查到哪一步,有个收获?”
“禀大人,经过下官核查,农耕之后,周至七十余村地百姓已将分发地农具全部上交,但周至县长收到的农具却少了很多,下官今日正在逐一排查这七十余村,希望能找到些破绽!”
“德容是以为,某个村的村长私藏铁器没有上交?”
“周至县长事先派人记录各村庄人口才分发农具,又分派另一批人最后统一回收,两批人没有任何联系,他们不敢私藏!”没想到吕霖才名在外,这些事情也非常洞察,张既答道“下官以为是某些个村长躲避政令,私藏农具,方便村民日常耕作!且秦地民风淳朴彪悍,若有争执,他们亦会以此为兵刃私斗!”
“德容所言在理,此事当严查!只不过本官以为,德容还有些疏漏。”
“请大人赐教!”
“收管农具之管事自然不能作为,但县长却有可能监守自盗,德容可知县长为人?”
“周至县长冯用,乃冀州巨鹿人,他”张既说的这,立即反应过来,震惊道“大人的意思是,冯用早已窜通袁绍,暗地里将铁具运往冀州,欲送给袁绍铸兵器?”
“此事得讲证据,如今只是揣测,无凭无据不能下定论,德容对冯用此人可有印象?”
“冯用任周至县长已经五年,全家妻小皆在周至。”能知道这么清楚,看来张既这个京兆尹还是很下功夫的!张既认真回想一阵,继续道“下官记得冯用今年该是四十三岁,继任以来,虽政绩平平,却也无大错,当是本份之人,大人若不提及,下官该真将他忘了!”
“这么低调?”这种不嫌弃不露水地人,非奸即盗!既然将家人妻小全部安置在雍州,看来他的身份没那么复杂。不过他在一个地方呆四五年,自己地顶头上司对他只有这么点印象,这个冯用也是个人才!吕霖轻哼一声,笑道“或许是我多虑,若冯用为袁绍细作,断不会将全家带到雍州,即便掩人耳目,这代价也太大了!”
“大人的意思是?”这下张既可纠结了,你刚才说他是奸细,这会儿又说他不是,他到底是不是!
“若他没有天大的胆量,恐怕只是卖一批铁器发笔横财!”想起历史上官商勾结地案例不胜枚举,吕霖轻笑道“这年头有钱好做官,尤其那些没什么家世背景、能耐地,想做大官越得有钱不是?”
“请大人放心,我京兆六县绝不会发生此类事情,所有官吏,一律唯才是用!”仅仅一瞬间,张既汗流浃背,俯首叩拜。
“买卖官爵这种事儿无视汉律、礼法,使得朝廷纲纪崩坏,礼乐废弛,贤能良才不得用,寒门士子无以立是该治治,否则大汉地江山就要被一群蛀虫啃食干净!今日买卖铁器,明日再买卖官爵,恐怕有一日会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人!”吕霖义正言辞好一阵,完全没有窃国者侯地觉悟。张既也是寒门出身,自然频频点头同意,吕霖起身拍着张既臂膀,沉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急不得,待此事处理完,本官便上奏陛下,开展监察和御史台督察,专门审查官吏绩效考核!”
“此事对大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陛下下旨,下官定然全力配合!”
“德容忧国忧民,乃京兆百姓之福!”
“哎下官连一批农具都看护不了,哪里能为百姓谋福利!”
“此事非德容过错,德容何必心怀愧疚,当务之急,还是先查出这批农具的下落,尽快找回!”吕霖轻轻拍着张既后背,鼓励道“至于其他事,德容也不必急于一时,如今汉室江山千疮百孔,还需要德容多辛苦!”
“谢大人知遇厚恩,下官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听出吕霖要着重培养之意,张既激动万分,虽然是陈宫提拔的寒士,但陈宫并未与他正面接触过,他还算不得陈宫地门生。能得到吕霖地认可和支持,他的仕途将更加一帆风顺,张既激动道“对于此事,大人有何指教?”
“本官以为,此事不应当是德容着急,而应当布告出来,让冯用着急才对!”
“大人的意思是,敲山震虎?”张既疑惑道“下官担心,恐怕打草惊蛇!”
“哈哈冯用若真藏匿上千斤铁器,必然做贼心虚万分谨慎,只要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他手上的藏私都不会露面,德容想想,若他一直藏匿铁具,会采取何种措施处理”
“必然是严加防范”张既恍然大悟,拍手道“下官这就派出探子偷偷监视冯用,然后悄悄传入铁具丢失和密令找寻地消息,若此事与他无关,冯用自不会紧张。若他当真私藏,定然心神不安,偷偷前往勘察才会安心,如此一来,那也铁具也就找到了!”
“德容果然聪颖过人!既然德容已有良策,本官也就不再过问,只待静候佳音!”吕霖重新回到座位,抬头道“本官还有一计,可以锦上添花!”
明明是少将军你的计策,竟然不居功!张既更加感激道“请大人指教!”
“大人可放出消息,谁能找到那一千斤铁器农具,赏十金!”
“十金!”那一千铁器的价值也不过十金,搞这么大一块诱惑,也足够冯用纠结!在这个紧张地时候,忽然出现一步台阶,又有天上掉馅饼地好事儿,或许能让他改主意!在这个时候,只要能让他决心动摇,或者去藏匿之地纠结一阵,就足矣让这件案子结束!张既不禁佩服道“大人文韬武略,下官钦佩之至!”
六月下旬正式入伏,洛阳城如同一个大火炉,每日从日出烧到日落!感情去年关中大旱,今年该京都大旱?好在期待地事儿没有发生,六月倒数第三天,天空终于下起倾盆大雨,反倒是长安城烈日依旧灼心!
哪怕大雨不停地下,陈宫也没有挪出空闲歇息,依然在尚书台忙碌!雨水沿房檐连成线落下,刘备看着雨水击打着地面地坑窝,哀叹不已,辛辛苦苦种了两月地白菜一口都吃不上,这下全都被雨水泡坏了!
“大哥,吃午饭啦!”或许因为吃饭是件美事儿,张飞兴高采烈地走上前,停在刘备身侧道“今日有肉,伏国丈特地派人送来的!”
“伏国丈?”刘备自嘲微笑,低声道“这个时候,也只有伏国丈能记得起我了”
张飞没听清楚,走近一步疑惑道“大哥你说什么,俺没听清啊!”
“没事儿,我们吃饭去吧!”兄弟俩转身进屋,却没见关羽人在哪,刘备疑问道“云长何在?”
“听闻豫州有匪患,二哥去打探消息,想必马上就要回来!”刘备没动筷子,张飞自然不敢先吃,看着桌子上丰盛地美食,张飞咽了口口水,继续道“大哥,我们先用饭吧!”
“我等云长回来,你饿了就先吃吧。”
“俺不饿!不饿”为了不再被美味佳肴诱惑,张飞别过头,立即听到关羽疾步走过来的脚步声。张飞立即起身迎接“二哥,你终于回来啦!大哥还在等你吃饭!”
“谢大哥!”关羽朝张飞点点头,遂向刘备拱手道“我来迟了,大哥恕罪!”
“云长快脱掉蓑衣,坐下用饭!”刘备起身,亲自给两个弟弟呈了米饭,才坐下道“今日雨大,二弟何故外出?”
“无意间听到豫州动乱地消息,我便出去打探一番。”想必真的是饿了,关羽刨了两口饭,才抬头含糊不清道“陈国与汝南黄巾复起,曹操派程昱、曹仁前往剿灭黄巾余孽!”
“黄巾?”这都多少年啦,哪还有什么黄巾?眼下吕布大军分布西北、上党、虎牢与南阳,豫州不过五千守卒刘备眉头紧锁,低头思虑片刻,轻笑着自言自语道“这是一次机会,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