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回忆。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但走向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在洛青霓经历幻境，情绪接近崩溃之时；他也在经历同样的事情。

这个幻境相当逼真，并不是如同简单放电影一般，将画面流泻过去；

而是直接将人“置入”应该在的位置，他都能看到“女侠”嘴角的小鱼干残渣，那种惊恐和疼痛之感也会一并传来。

船舱里的公子是个冷静的人，方曦文自然也是。

他并不在意“女侠”做了什么，他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分析上——帝君把这段记忆放出来，肯定有他的用意。

‘第一段记忆，其中最重要的分歧点，是我并不认识洛青霓。因为游戏的缘故，我知道她是個正直端方的善良姑娘，但如果没有这个前置条件…’

‘我会觉得她拿剑走过来，是想杀了我。’

跟洛青霓不同，他这边的幻境甚至是可以倒回去重新看的，只是痛苦也要重新经历一遍。他自然不在乎。

根据自己的思维模型，他很容易推出“公子”的所有心理活动。

首先看到长剑，是恐惧；其次试图谈判，是安抚；然后身份暴露，是震惊；最后女侠陷入混乱，加上成功唤醒霜天剑，是孤注一掷。

女侠的直觉太过敏锐，在当场揭穿他穿越者的身份后，两人的结局就注定走向你死我活。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就算公子不问出“你是谁”，在不知道剧情，没有记忆的前提下他也演不好三公子，到底还是会被识破的。

…这就是帝君的过往啊。

默默感慨了一句，方曦文把幻境拖到第二段。

洛霆那张俊逸的老脸有些扭曲，用着后怕而愤怒的表情，说‘那是域外邪魔，是怪物’。饶是知情，他心里也有些微妙。

从老洛的话来看，公子没有骗过方清筱啊…究竟是验魂没过，还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寄了？

两者都有可能；

那等着他的，可就不是平稳的日常了。

各种酷刑、神魂拷问等等齐齐上阵，势必要把他的嘴巴撬开，吐露出三公子的所在地——虽然方曦文觉得他大概率不知道。

…帝君可真惨啊。

他不忍深想，直接将幻境拖到第三段，也就是给出未来信息最多的一段。

只见猩红色的人影漂浮在空中，背后有一尊血色的六臂魔神相，法相手握各种污秽的莲台、念珠、短刀，头顶则是一本摊开的金色天书，周身放射出各种玄奥的符号。

‘看似是血神的传承，实则内核是八九玄功。’

‘要不然，以这种污秽的真气，怎么能推动头顶的那件正道神兵。’

而之所以他知道那是神兵，是因为女侠点出来那是“洛书”；此乃夷陵云家的镇族之宝，唯有当代家主才有权使用，怎会出借？

不过这倒也跟剑仙的话语都对上了——主修天衍图录，转修八九玄功，容纳变化，二者并进——后者是方曦文“全都要”的理想，可以理解；

那，前者呢？

很奇怪的一点，帝君都被发现是夺舍者了，怎么有命逃出来的…是不是云家帮的忙？

想不明白，他便接着看了下去。

只见那猩红人影大发神威，步伐像是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在行走，各种各样的攻击都被他轻易闪过，仿佛天道在庇佑他一般，此乃“遁去的一”。

而他们打不到帝君，帝君却打得到他们；他一掌落下，正道的高手们便如同麦子一般齐齐倒下，经脉寸断、法相破碎。

“是谁给你朝我挥剑的勇气？是你死掉的妹妹吗，方清筱！！”

在看到“熟人”后，他那漠然的眼神才有了波动，嘴角露出狞笑。

随后，那白衣仙子的剑光被猩红撕裂，整个人被大力掀飞，重重地摔在地上，七窍流血，生死不明；

不久，她眼睛睁开了一只，还要再战，但被师傅凌月仙子救走，剑宗众人开始撤离。

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围攻的人群都开始萌生退意，边打边退。

于是，帝君一个人追杀着一群人。

在追逐的过程中，他虚空周身鼓荡，穴窍一个个打开，天与地都被染成一片猩红，不少重伤者七窍莫名开始流血，不多时便一命呜呼，周围直接化作死亡的国度——

外景，七重！

在这地狱绘卷里，记忆戛然而止。

从帝君那句话来看，方清筱先是失去了弟弟（被夺舍），后来不知怎的又失去了妹妹；

她带着这刻骨的恨意前来参与围杀，却被帝君强势碾压…往后要么道心破碎，要么破后而立；从神庭剑主这封号来看，该是后者。

…不过阿姊还是好惨啊。

在无尽的感慨中，他主动将这段回忆结束，周围黑了下来；如同置身于黄昏与黑夜的分界线上，四周亮起冥冥的光，一点深红出现在近处，接着抽长成一道人影。

是帝君残像。

他身高、身形跟方曦文相仿，一身血色的破碎斗篷，很随意地站着，五官像是用颜料胡乱涂抹而成，看不真切；

见状，方曦文毫不意外，笑了笑，开口道：“不会是留有什么屁话要跟我说吧？”

闻言，那人影偏了偏头，似乎也在笑；

顿了一下，它开口：“我的遗产好不好用？”

“一般般，不如娶妻生子系统。”

“…新流派？”

“是啊，你那么神通广大，怎么不给我也搞一个？”像是跟朋友聊天似的，他语气随意。

“搞倒是能搞，但违背初心了啊。重要的是过程嘛。”

人影也很随和地摆摆手，嗓音温和，完全看不出是记忆里的那个疯子。

沉默了一会，方曦文挑了挑眉，“喂，你是不是用天衍图录算过，这对话是提前录好的？”

“被发现了，不愧是我。”人影竖起大拇指。

“草了，我岂不是跟个傻逼一样在跟死人说话？”得到回答，他骂完一句，直接闭嘴了。

“不说话没用，我也算到了。我知道你很想开骂，但我听不到的。”

“草。”

“好了，你先别急，”人影发动特技，接着话锋一转，“看着这些曾经伤害过你我的女性，有何感想？”

“关我屁事，受苦的人又不是我。”

“但这些事发生过，”人影露出笑意，“你知道的，那不是幻境。”

“又怎样，”方曦文冷笑，“你是觉得自己成了垫刀的那个，现在不爽了，想要换人？”

“我已经死了啊。”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逢年过节我给你上几炷香行不？”

“行啊，顺便烧点纸片人老婆下来，我u149还没看完…不是。”慢慢的，人影笑容变得浓烈，“你还没意识到？提示一下，视角。”

“…这是剑仙的记忆，”突然，方曦文的眼神变得凶厉，他死死地盯着人影，一字一句：“你的目标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