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入夜，春寒。

云、叶两人没有在丽香楼留宿，而是在城内寻了别家的客栈。

在入住前，两人反反复复向店掌柜确认，得知这里绝非三公子的产业，这才安心住了进去。

比起环境、花费等因素来说，是不是那混蛋的地盘来得更重要。

“对了老丈，”云屹川手肘撑在柜台上，温和笑道：“这附近可有什么河川名景？我们兄弟二人难得来一次，想去逛逛。”

“嗨，客人说笑了，兴平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名景？在几个月之前，人都说狗都不来...”

“哈哈，老丈说话还怪风趣。”

“要我说，二位多逛逛这城里的市集才是真，啥稀奇玩意都有，”掌柜老人笑了笑，思忖了一会，续道：“若真要说有什么河，城外倒是有条银罗河，不过河道太窄，漕运难行，倒是有不少人在那边洗衣服...”

“行，那我有空去瞧瞧。”寒暄几句后，云屹川结束了对谈，踩上楼梯。

两人的房间在二楼，相互邻着，正好照应。

过了一阵子夜深了，热心的店老板敲响叶白羽的房门，端来了些牛肉之类的吃食，说是白天没卖完的，送给他们；

于是叶白羽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转头便去敲友人的门，与他分享。

敲了三下，没有回应。里面很安静。

想到云屹川那有些不寻常的表现，他放下手，端着吃食转过身，大声道：“量你也该吃饱了。这些都是我的了。”

说罢，径直回了房间，将窗户掀开，就着清冷的月色把牛肉给吃了。

...

...

柳叶似的月牙在云层里游动，月光流水一样淌在城外的官道，，一对姐弟拉着手走在上面，动作亲昵。

“姐，麻烦你陪我跑这一趟了。”方曦文轻轻握住她的手，转头一笑。

“不麻烦，”厉慕幽扯了下有些紧的白衣，慢慢适应着束缚感，点点头：“我很开心。”

“大晚上出来乱跑还开心啊？这么冷的天，窝在被子里才好。”

“那回去就窝，去曦文的房间。”

“...也行。”

又轻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厉慕幽的眉毛弯了起来，唇角勾起些笑意。

看到这身白衣没有？

有我在，方清筱已经彻底没用啦！

以往她很讨厌被别人认错，如今却完全反了过来，甚至还起了学几门剑法的念头；

本来厉慕幽就很向往那些女子剑仙，飘逸出尘、受人景仰，然而同辈之中最出色、最担得起这名头的人却是那种家伙。

以大欺小、一言不合就要拔剑、对亲弟弟图谋不轨...像方清筱这样的人，怎能当好剑宗大师姐呢？

‘想必曦文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有些自得地想。

跟守城的卫兵打过招呼，两人并肩入了城。

此时已是四更，梆子都敲了几轮，绝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闭了店门，只在后院里点起几盏小灯。

“都关门了啊。姐，饿不饿？”

“还好。”

“饿的话，我回去做宵夜给你吃，材料都有。”方曦文掰起手指，“现成的有滴酥、想吃热的可以烤点包子…”

“听饿了，要吃。”

厉慕幽一向诚实，这话出来，两人转头对视，各自会心一笑。

“嘛，姐你身材很好，倒不用担心发胖的事——”

突然间，方曦文被强行止住了话头。

一家酒楼前的阴影突然蠕动了一下，闪出来一条人影，明晃晃的刀光便兜头劈下！

而厉慕幽反应奇怪，早在这之前便将弟弟拉到身后，五指收拢，几道魔气凭空浮现，如锁链般轰然撞在刀身之上，接下了这一击。

“咦？不是...”

来人显得有些意外，长刀正欲弹起，突然心神被摄，动作慢了少许；

只见厉慕幽将手一松，那似乎是被她“保护”着的人已然拔剑，一条火线直直刺来，威严如狱！

天子剑法！

‘草包？方行云足足有他妈六窍！’

收到假情报的念头划过，他已跟三公子拼了一记；

听得一声脆响，剑上力道奇大无比，来人只得退出数步，掌心发麻。

还未回过气来，方行云已将剑身一横，骤然跃起，剑上如负山岳般，重重横拍而下！

在未能飞腾的开窍期，无法在空中借力，此举不外乎送死...可惜，他并不是一个人。

那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潜行至身后，将闪避空间一锁，浓烈的杀意化作实质般暴起。

短短一招未取成效，他便已陷入险境！

“好、好、好！”

这叠声一道比一道高，来人就丝毫不惧，直接迎上了方行云，长刀扬起，三横一直！

当当当！

他被震得气血翻涌、剑意透体，却还有闲暇哈哈一笑，长刀绕身一转，精准地格下一条分水刺；

接着身随刀走，腰杆往后一弯，张嘴咬住了另一条！

咔嚓！

牙齿被崩掉了几颗，有浓烈的铁锈味涌入喉管，被他用力咽下，咧嘴一笑。

方曦文还想追击，来人借势飞起一脚，做了個后空翻；他一剑砍在那人小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身形急退。

那两根分水刺正要如鬼魅般随之而去，但又止了动作。

“不必追。”他顿住脚步，拦下了厉慕幽。

而就是这么个空隙，那人已远遁而去，高大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转眼便消失在街巷之间。

“五虎断门刀。是曦文要等的人？”

“不好说，这老虎倒是挺有凶性。”方曦文盯着剑上的血看了一会，还剑归鞘，道。

“凶性？”

“他今晚不止咬了我们。剑意透体引发了他已有的伤，很新。”

“此人很强。”

“但他伤在了某人的手上，”方曦文思忖了一下，摇头失笑：“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走吧，我们回家。”

这场战斗看起来凶险无比，实际上也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三人的交手过程极为短暂，根本没有惊动到什么人；

打烊的店铺依旧紧紧闭着，街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地上撒着几滴鲜血、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