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通过寻找资料,大致了解到所谓诗会,实质上相当于一种文字游戏,考察的是一个人的遣词造句能力和文化积累程度。当世许多读书人在埋首苦读之余,也乐于参加各种诗会、文会、笔会等活动,来结识朋友、增长见识、展现才情。
在历史长河中,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王勃的《滕王阁序》,都是类似诗会活动所产生的具有代表性的经典文学作品。但这种旷世天才和这些绝世佳作,毕竟都只是少数特例。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能在诗会中打个酱油,喝几杯小酒,见一些世面,认识几个狗朋狐友,也就心满意足了。
贾瑞就是这么想着的。其实香山金秋诗会的邀请函,早在几天前就被人送过来了。但贾瑞当时刚从床上摔下来,他又贪恋着彩明的精心服侍和柔情蜜意,每天晚上都幸福得像是鲜花开放一样,也就懒得关注香山诗会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了。
是的,在贾瑞看来,香山诗会就是一件小事情。他不过是在诗会上走一下过场,也不打算在诗会上打嘴炮、博出位,有什么好关注的?
真有这个精力和才华,他还不如给彩明或者平儿姑娘写一封情诗呢。让她俩感动得泪眼汪汪,又可以方便贾瑞拍拍抱抱、俘获佳人芳心了。
这样一直等到诗会开始前一天,贾瑞才走进书房,把这封邀请函打开。先前王教谕所介绍的情况确实没错,此次香山金秋诗会,是由吏部侍郎余慎行大人和礼部右侍郎高向叶大人联手发起,信函末尾也盖上了这两位大人的私章。
信函上面提到,诗会将于十月一日这一天上午巳时三刻,在香山永安禅寺正式举行,饱览山河,以诗会友,请洒潘江,各倾陆海,欢迎届时莅临参加,云云。
“哎,真麻烦。”贾瑞嘟囔了一句。
稍后,他和书高调换了一下课程,想把近几天所缺掉的算术课程都要补上。并吩咐书高在课余时间,帮他去外面租一辆马车,言明次日一大早,他就要从家门口出发,要保证在巳时三刻之前赶到香山永安禅寺。
书高痛快地答应了。这几天贾瑞主持的算术课一直没人上,都是他临时顶替,改成了其他课程。他每天从早讲到晚,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看着书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贾瑞也能够深感理解。上一世,他在课余辅导机构兼职时,可不也就是这样,一天到晚都是课,忙得像一个陀螺,什么时候碰巧半天没课上,就兴奋得像是过节一样。
但扫盲书院和课余辅导机构肯定不一样。课余辅导机构没办好,很多老板都是直接跑路,这些人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真是坏到了极点。
而扫盲书院自从办起来,就是贾瑞在红楼世界中一辈子的脸面之所在,也是其一辈子的良心之所在,还是要精心耕耘才是。
贾瑞打算等金秋诗会回来以后,就着手招聘一个新助教,不能把书高和吴武压榨得太狠,更不能让自己太劳累啊。
书高所雇请的这个赶马车的师傅,姓焦,是一个憨厚老汉。听说贾瑞一大早就急着要用车,怕主家等得心急,宵禁刚解除不久,他就驾着马车过来了。贾瑞看着窗外天色还黑着,本来还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呢,有温香软玉在抱,又怎么舍得轻易撒手?
但架不住彩明都看不过去,说人家一个老汉,出车也辛苦,还是不要让别人久等吧。催促着贾瑞立即起床,又服侍他穿衣洗嗽。等到贾瑞吃完面包片,喝完热羊奶,天色也才刚蒙蒙亮呢。
贾瑞给焦师傅拿了两块面包和一袋羊奶,嘱咐他也填一下肚子。焦老汉倒是也不客气,道过谢后,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挥舞着鞭子,驱使两匹老马小跑起来。
“您这也来得太早了吧,昨晚睡够了没有?”贾瑞问道。他担心焦老汉没有休息好,到时候可能会影响赶车,这马车要是出事了,也属于交通事故,也不得了啊。
焦老汉大声回答道,“没事没事,您这还不算早的。前几天,荣府里的琏二爷,带着很多仆从,也是租借了我的马车搬运行李,说是要赶清早到通州张家湾去坐船。那一天晚上,我是鸡鸣即起,即便这样,人家还嫌弃我有点慢呢。这能够怪我吗?我又不知道荣府上下都打点好了巡夜的士卒,可以无视宵禁规定,让大伙儿都提前赶到城门口,等候着开城门。我还以为像往常那样……”
焦老汉似乎是一个话痨,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堆废话。但贾瑞显然已经无心倾听。他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虽然也给此方天地的人和事带来了一些蝴蝶效应,但总的人事变化,仍然没有脱离既定的轨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荣府应当是接到了两淮盐政林如海的书信,言明其身染重疾,想要把林黛玉接回去。贾琏和林黛玉二人在匆忙赶往广陵的路上,可能还希冀着林如海能够顺利康复,或者至少也要见到最后一面。但事实上,林如海早已在九月初就已病重而亡,迄今都快有一个月时间了。
这样一来,贾琏还要陪着林黛玉,一同给林如海送灵到姑苏,大约赶在年底前才能回来。也就是说,即使再快,平儿姑娘也要等到年底才能走出荣府了。如果贾琏和尤二姐的感情还没有到位,还需要继续培养,说不定就要等到明年上半年,才能实现预想中的结果了。这让贾瑞不禁倍感惆怅。
贾瑞在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儿。这个时候的官道,还不太平整,马车上又没有减震设备,导致上下颠簸,坐在车上很难受。贾瑞心里发狠道,如果以后升官发财,一定要买一个带有马厩的大院子,一定要学会骑马。要不然,就这三四十里路程,就要在马车上坐上小半天,简直像是受刑一样。
天也慢慢大亮了。前往香山的路途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马车。有些马车非常高贵奢华,车厢四周都由精美丝绸所包裹,由四匹高大健马所拉动,快速如风,很快就将贾瑞所搭乘的这辆马车远远地抛在身后。有些马车则非常朴素,一看就是老马加破车的配置,速度也提不起来,一直慢慢悠悠地跟在贾瑞后头。
还有些年少的读书人,则是选择骑马出行。他们身着白色衣衫,在官道上你追我赶,一旦遇到有漂亮姑娘或者年轻媳妇们在道旁步行,则故意吹着呼哨,从她们身边擦身而过,既危险,又刺激,吓得这些女人们花容失色。
贾瑞在马车上看到了,气得大骂道,“真是一帮坏怂。”
“这算什么?”焦老汉不以为意道,“这还算好的呢。去年八月,在外城巴陵街上,越州副将顾大人的某个侄子,大庭广众之下,将一位年轻女性强行拖入马车之中,非法拘禁、羞辱、殴打长达六个时辰,等到这名年轻女性逃出虎口时,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寸衣服了。此事在北平城中引起轩然大波,九门提督府也在事发后对这名人犯进行了抓捕。结果呢?”
“结果怎么样?”贾瑞追问道。
“他么的,结果才罚了三十三吊钱。”焦老汉气愤地说道。
贾瑞本想说些什么,但又感觉无话可说,只好也跟着来了一句国骂,“他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