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骗子。”

没能说上几句话，Diplo便得赶回DJ台前继续完成他的演出，韩易则耸耸肩，真挚而诚恳地看着芭芭拉。

“你也没问呀。”

“我应该怎么说呢？看到一个陌生人就问，嘿，你是不是刚花3600万收购了Diplo的厂牌？”

那句骗子只是调侃，看现在芭芭拉-帕文莞尔一笑的模样就知道了。

对于这个总是露出两排皓齿，像小太阳般热力十足的匈牙利姑娘来说，似乎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她永远雀跃昂扬的心情。

“数字过分精确了。”

韩易朝Diplo的方向抬抬下巴。

“他告诉你的？”

“不需要告诉我，推特和IG上全都是。”在美国生活了五年时间，比韩易还多出一年的芭芭拉-帕文，早就把美式口音掌握了個八九不离十。但就是这一二的偏差，让她某些单词的发音依然会带有一点似有若无的马扎尔腔调。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给人的观感，非要说的话，这种不经意间流露的东欧风情，只会让她的口音听起来更加迷人。

“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对吗？”

“嗯，上个月底官宣的。”

“那就对了，某天起床之后打开推特，到处都是这条新闻。”芭芭拉-帕文把食指放在唇边，认真回忆道，“贾斯汀都转发了，不是吗？”

“你说比伯？”

“是的。”

“没错，他给我们发了个恭喜推文。”

祝贺，兄弟！给我准备了什么新音乐？

这是当天晚些时候，贾斯汀-比伯转发Diplo那条推文时写下的文字内容。

虽然是为了还没公布的《Cold Water》做提前预热，但在推特上有接近一亿粉丝的贾斯汀，无疑把这枚音乐行业重磅炸弹的引爆范围，拓宽到了更广阔的领域。

芭芭拉-帕文对Mad Det收购新闻的记忆犹新，是对贾斯汀-比伯线上影响力的最佳证明。

“很难想象，托马斯竟然还在工作。”

芭芭拉瞄了一眼韩易身后的Diplo，笑得很调皮。

“如果我刚赚了3600万，那你只会在家里的沙发上看见我，吃外卖的泰国菜，放纵自己变成个大胖墩。”

“Diplo喜欢辛苦挣来的钱……再加上，我也不让他休息。”韩易眨眨眼，打趣道，“你懂的，老板就得这么做。”

“哇噢。”芭芭拉很配合地惊叹，“真是个恶魔。”

“这是一个合格的光明会成员必须具备的特质……Just kidding。”

说到这里，韩易摊开手，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的芭芭拉。

“这个笑话有这么无聊吗？”

“对啊！”

芭芭拉神色肃穆，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没过几秒，便噗嗤一笑，随意摆摆手。

“我不是故意看上去精神涣散的。主要是今天拍摄的时间太早了，回酒店之后本来想睡个觉再来……但电视上正在放葡萄牙对阵爱沙尼亚。你知道的，谁能错过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呢？”

“你看足球？”

“我踢足球。”芭芭拉-帕文很是自豪地扬起下巴，“站在你面前的，是匈牙利第一前锋。”

“我以为是普斯卡什。”韩易忍俊不禁。

“忘了定语了，女前锋……嘿，你挺了解足球的。”芭芭拉兴致勃勃地追问，“美国人都知道罗纳尔多和梅西，但没几个人认识普斯卡什。”

“因为我不是美国人。”韩易笑着回应，“我来自华国，生在那里、长在那里。”

“噢，但你的英语……好吧，看起来我是用我的语言学习能力在臆测你。”

“我也有口音。”韩易指指自己的嘴巴，又开了个玩笑，“比如说，我现在还是说不来‘literally’，也没办法在每一句话前面加‘like’。”

“这叫做‘受过教育’。”已经定居在北美大陆的芭芭拉，当然知道韩易在讽刺什么。两个看不惯美国作精的外国人相视一笑，“那就说得通了……我听说最近几年华国的足球发展得很好。”

“是的，我们挺喜欢花钱的。”没有别的话题能够如此让韩易尴尬，他咧咧嘴，答非所问，“不管怎么说，我挺喜欢匈牙利足球的，不光是普斯卡什，还有柯奇士和希代古提。那是我认为史上最强的三支国家队之一。”

“完美的拼读。”芭芭拉的眉弓上挑到最大弧度，“等等……再说一个匈牙利球员，现役的。”

“奥尔班。”韩易锁紧眉头思索了片刻后，才有些遗憾地继续说道，“我只认识他了。”

“从来没想过，在现实生活里居然有人能讲出匈牙利足球运动员的名字！”索博斯洛伊还未成名的2016年，想要说出一个匈牙利球员的名字，哪怕对于骨灰级球迷来说也是一件难事……不对，哪怕在索博斯洛伊成名之后，也很少有人能把他跟匈牙利联系起来。因此，退役女足运动员、狂热足球爱好者，匈牙利人芭芭拉-帕文表现得如此惊喜和兴奋，也就情有可原了。

“再认识一次……”

芭芭拉元气满满地再次伸出手。

“芭芭拉-帕文，内马尔、罗纳尔多和巴塞罗那的球迷！”

“韩易，普斯卡什、AC米兰和皇家马德里的球迷。”礼貌地轻握芭芭拉纤瘦修长的手指，韩易调侃式地点评，“非常、非常奇怪的组合。巴塞罗那……和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哈，你还说我呢。”

芭芭拉-帕文明显不服气。

“AC米兰和皇家马德里，某人明显是按照欧冠联赛的夺冠次数来选择主队的。”

“也不完全是。”韩易憋笑，“莪不记得费伦茨拿过世界杯。”

“这不公平，我们总共就九百六十万人，而且伟大的普斯卡什先生帮助你的主队拿到了五个西甲冠军，三个……”

“看样子你们俩相处得很不错！”

Drake的《Over》响起，接下来还有三十秒才接上AMTRAce Is Enough》由Chambray做的remix，Diplo摘下耳机，想要跟韩易和芭芭拉寒暄片刻，却发现两人已经组成了一个气场独特的小宇宙。

一个喝可乐，一个抿大丽花玛格丽塔，正在激烈讨论一些来自费城的他不怎么听得懂的欧洲体育新闻，与Pacha Ibiza索多玛化学实验室般的糜烂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我们没有。”芭芭拉用大拇指对准韩易，矢口否认，“他不尊重普斯卡什！”

“不尊重普……行吧，孩子们，你们自己玩。”

Diplo晃晃脑袋，重新把降噪耳机挂在头顶。

为了演出，他还保持着基本的清醒，但韩易和芭芭拉-帕文有没有进入那种奇妙状态，他就不知道了。

至少从他们讨论的话题来看，概率很大。

Socerds。

“我感觉他在用肢体语言骂我们是书呆子。”

韩易盯着Diplo的背影，说道。

“那他也没说错。”

芭芭拉又打了个呵欠。

“如果不太喜欢这种音乐，算书呆子的话。”

“电子音乐？”

“噢，不，我还挺喜欢电子音乐的……你知道的，Ultra或者Tomorrowland主舞台激动人心的那种EDM。”芭芭拉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但我总是不能理解西欧这边流行的东西，teo、tech house，也许是没磕药，所以完全沉不进去。”

“That makes the two of us。”韩易微笑着接话。

“你不嗑药？”

“我看起来像嗑嗨了的样子吗？”

不管在海外待了多久，韩易也没办法对欧美社会在违禁药物方面的松弛态度感同身受。

从鸦片开始的百年屈辱，对华国人价值观造成的巨大影响，也是整个西方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在我们那边，这可是要判死刑的。”

“我以为你没喝酒，是为了不影响药效呢。”芭芭拉没说错，很多人去夜店可以一晚上滴酒不沾，就是因为某些药物单独作用效果更好。

“不喝酒，也不嗑药，还……”

芭芭拉-帕文把“super cute”两个词吞回肚子里。

“你到底是谁？”

“挺无趣的吧？”韩易毫不在意地冲她笑笑，“我大一的室友们叫我Han Sober。”

“好外号。”

每次笑起来，芭芭拉-帕文都像是一只无敌乖巧的花栗鼠，瘦削的脸颊会鼓起一点点婴儿肥，把她浅浅的梨涡衬托得分外可爱。

“但并不无趣。相反，我很欣赏这点。”

“谁都能享受乐趣，大多数人用这些东西……”芭芭拉-帕文用指甲盖敲了敲手中的酒杯，“寻找乐趣，并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从自身获得愉悦的能力。”

“所以，在现在这个社会，能依靠自己感受到满足和快乐的人，就是超能力者。”

“Deep。”

韩易若有所思地轻声应了一句。

“但我觉得……我应该还是第一种人。”

“怎么说？”芭芭拉兴味盎然地发问。

“我很想找到让自己愉悦的力量，但我真的太饿了。”

韩易的用词特别朴实。

“八点才到伊比萨，到了酒店放完行李，随便吃了点什么就去弄头发。我们……嘿，费亚穆，我们刚才吃了什么？”

“Tapas。”

相比起有些倦意的韩易，垂手侍立在一旁的费亚穆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变化。能在兴都库什的群山里生存一个多星期的阿尔巴尼亚特种兵，绝不会被小小的时差问题击垮。

“噢，是的，Tapas，差点忘了。”韩易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提醒我一下，费亚穆，我们为什么会选择去吃Tapas？”

“因为您说到了西班牙，就得尝尝他们的当地特色。”硬汉费亚穆讲冷笑话的功力，只比韩易略逊一筹，“而您是老板。”

“你说的没错。”韩易把食指和中指抵在太阳穴上，“老板总是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聪明选择。”

风度与幽默并存的自嘲，以及韩易跟费亚穆之间明显没什么隔阂和距离感的谈话，让芭芭拉-帕文眼角的笑纹和双颊的梨涡又更深了一些。

没人不喜欢年轻帅气的亿万富翁，特别是平易近人不拿架子的那种。

“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清清嗓子，芭芭拉重新加入了韩易和费亚穆的谈话。

“你说在伊比萨？”

“不，在Pacha。”芭芭拉食指向下，指着地板。

“再有个四十分钟吧，等托马斯的set放完。”

“好！那四十分钟后，我请你吃一顿伊比萨岛最美味的宵夜。”

芭芭拉双手交握，举到右脸一侧，颇为神秘地说道。

“相信我，绝对非常符合你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