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陈明不知道亮此时的想法，让他感到一阵难耐的不安。

亮闻言抬起头，给了陈明一个安抚的微笑，“你别乱想，我只是觉得事情来得太巧。上星期我妈妈刚回东京，看来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本来还想再瞒一阵子的--”

“亮，你想放弃吗？”很简单的问句，打断了亮的话语，却含着心浮气躁的不安定。

“陈明？！”

察觉到陈明炙热的不安，亮下意识地拉住了陈明的右手，将脸凑到陈明的胸前，而拇指抚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你不相信我？”

指间传来的阵阵暖流，果然让陈明倍感安心，“我相信你。”话音方落，一个呼气吹入敞开的衣襟，陈明低下头，脸上微微地泛着红潮。

“陈明，你这么可爱，我会忍不住想抱你的。”

“咦？！我们还没成年--唔”唇间传来亮火热的气息，亮的指尖轻划过陈明的胸膛，让他的反驳变为一阵娇吟。

墨绿幽深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情欲的颜色，连亮自己也不敢相信，对陈明的渴求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与陈明十指相扣，零星般的吻沿着爱人的肩胛一直往下……

陈明的身体因亮的爱抚而松软，但整颗心却欲火焚身般的灼热，手不自禁地与亮的皮带做起斗争。

这场爱火虽然生涩，却无比甜蜜。

整个房间充斥着暧昧的气氛，但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不识趣地打搅了正在相爱的两人。

亮没有抬头，对这个不适时的电话打算充耳不闻，不过铃声依然锲而不舍的响着--

“该死。”一向温文儒雅的亮竟然冒出一句粗话，让在其身下的陈明也从迷蒙中被唤醒。

“喂！”纵然起身接了电话，口气可不是一般地差。

“亮吗？是亮吗？”电话那头传来市河惊慌失措的声音。

“市河小姐？是我，发生什么事了？”听见市河这么紧张的声音，直觉到他和陈明的事情应该已是人尽皆知了。

“伯母，伯母……她晕到了，现在在中央病院急救，亮，你快--”没等市河说完，亮就挂上了电话，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门--

“亮？”陈明不明白为什么一通电话就让亮这么慌张。

“回来再告诉你。”亮没有回头，只是给了陈明一句简单的回应。

陈明独自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因为亮离他太远的关系，这句话听来有些飘渺。

当亮到达中央病院时，明子已经脱离了危险，送入了病房。

踏入有些沉闷的单人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着整个房间，雪白的床单上母亲的容颜苍白而憔悴。

“妈妈。”亮向市河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轻唤着。

床上的人动了动眼帘，慢慢地睁开眼，像是花了极大的力气似的，终于对准了焦距。“小亮？”起初的迷离，在看清来人后完全清醒。

“亮！告诉妈妈报上说的都不是真的！”

“对不起，妈妈。我和陈明是真心--”

“住口。”

亮还没有来得及反映，左脸火辣辣的感觉让整颗心都急速冷却。虽然知道这是该有的反映，可是对上母亲厌恶失望的双眼还是不免一阵心痛。但是对陈明他早已无法自拔，所以不能放弃。

“小亮--”床边传来市河的一阵惊呼，刚想上前安抚亮。

明子又轻轻地揉着亮发红的脸颊，“小亮，你只是一时糊涂，妈妈知道你--”

“不是，”费力地甩开母亲的手，心里纵有千般内疚，却无法忍受她这么玷污自己对陈明的感情，“我爱他，妈妈，我已经爱了六年，从十二岁开始，难道我糊涂了六年？”

亮？！被甩开的手开始瑟瑟发抖，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这么坚定而热烈的眼神，很很的揪住自己的近乎痛裂的心口，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钟爱的儿子会变成这样？！

“亮，妈妈求你，放弃吧。我不能看你自毁前程啊！”这是一个爱儿心切的母亲的苦苦哀求。

亮不再直视母亲的眼睛，可语气依旧坚定，“我爱他，决不会离开他！”

像是失去最后的希望，她的心脏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再次晕死过去。

“妈妈！妈妈！”亮猛的上前扶助她的身体，他第一次这么惊慌，第一次这么伤母亲的心，第一次感到这么莫名的恐惧，也是第一次开始害怕父母的阻挠……

市河及时地叫来医生，亮注视着急救室的灯，眼神呆滞无陈明。

良久，明子终于被推出急救室，可无论亮如何的呼唤，病床上的人始终没有醒来。

“医生，医生，我妈妈……”紧紧地抓住医生的袖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问话。

杉崎医师端视着眼前的男孩，只希望他能够坚强一些，“你是他儿子吗？”

亮没有回答，只是本能的点点头。

杉崎推了推眼镜，“你妈妈的心脏出了很大的问题，可不是一般的心脏病，很可能是遗传的因素，目前还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发病原因是受了太大的外界刺激，刚才再一次的发作心脏已有衰竭的现象，再加上她已是中年，身体各个部分机能都有明显退化，这样的身体可以熬到今天，可见她以前一定保养的很好，所以更受不起一丝打击，记得万事要顺着她，如果，如果刚才的情况再发生一次，也许就回天乏术了。”

亮松开了抓住杉崎的右手，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仿佛想逃离般地冲出医院--

我要你许的东西，不多，不长，就一生。你微笑着默许。

只是，天不肯给我们一条路走……

亮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怎么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母亲的病，是不是预示着他终要离开陈明？

此刻的他突然觉得对自己升起一阵深深的厌恶，如此脆弱，如此的贪婪和自私，如果在中国的时候能控制一下自己，或许就不会酿成今天的苦果。

自己怎样伤心都没有关系，可是陈明呢？

他是如此单纯无垢，如果不是自己对他告白的话，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发现对自己的情感，也不会要面对这样的结局。真是讽刺，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陈明，可现在却是他在伤害陈明。

分手--多么残忍的话语，叫他怎么说的出口？！

可是要他眼看着母亲受病痛折磨，还会随时丢失性命那也是不可能的。怎么做？该怎么做？

上天，你能告诉我答案吗？你在惩罚我吗？因为我违反了承诺，不应该跨出那禁忌的一步！

可是，可是，就算是这样，错的是我一个人啊！

让我一个人承受不可以吗？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的人呢！

泪狂泻出眼眶，双手可以掩住脸颊，却擦不掉泪痕，滚烫如火的泪水，却无法温暖这颗冰冷的心。

秋末的天气，虽然不是刺骨的寒冷，但却更让人感到凄凉。

亮的右手抓着自己的左臂，仿佛发泄般的，手臂上满是发青的淤痕。但就算是这样的疼痛或许也不足心里的亿万分之一。

脸色接近死人的苍白，牙齿很很的咬着下唇，纵然已经咬破了嘴唇，一滴滴鲜血落在地面，却意外地不感到痛楚。

潜意识作祟似的，亮来到了与陈明同居的社区街心花园，就这样僵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整整一夜。直到天亮了，云层里透出了和洵的阳陈明，仰起头，泪水又再次决堤。

伴随着阵阵的哽咽，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塔矢亮--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深深地无措。明明已是白天，却仿佛失去阳陈明般的，他的世界，好象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陈明默默地等了亮一夜，全然不知道心爱的人就在楼下，一个人坚守着约定，坚信着亮一定会回来。

而今天清晨的阳陈明虽然耀眼，却没有温度。

陈明呆呆地坐在塌塌米上，双眼从没有离开那扇大门。

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声勾起了陈明所有的希望，满怀欣喜地来到门前，而眼神却在开门的瞬间整个暗淡下来。

“陈明仔，收拾东西，马上回家。”

美津子尽量让自己冷静，不过脸色已经完全转青。

“妈妈？你怎么会来？”陈明没有等到亮，自然也没心情搭理任何人。

“怎么会来？！”

陈明母喃喃地重复着，“难道报上的事是假的？”

“是真的，对不起，妈妈，”

陈明突然有礼地向美津子鞠了一躬，抬起头，眼底没有一丝犹豫，“我要和亮在一起，我已经决定了。”

被陈明突如其来的言语吓到，美津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而态度也越加强硬。

“你决定？你能决定什么？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赞同你选择围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和塔矢这样子根本是人伦湮灭、纲常颠倒。我告诉你，趁你爸还在出差，赶快回头。还有你要清楚--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决定不了。”

不想和陈明多费口舌，强拉住陈明的左手，直往门外拽。

不过陈明已经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被轻易拉动，他右手拉住门框，稳住了重心，这才缓缓地开口：“妈妈，没用的，我决定了的事，谁都不能改变。”

美津子回过头，对上陈明执着的眼眸，她是他母亲，怎么会不清楚陈明的任性，决定了的事，从来不管别人的反对，围棋是这样，塔矢也亦然。

可是惟独这件事决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咬着牙，使出了最后的杀手茧，“陈明，如果你一定要选择塔矢的话，你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妈妈！”

妈妈？！陈明的脸色霎时丕变，看向美津子的眼神包涵着无法言语的震惊、抑郁和挣扎。可是幸福是他自己的，而不是他母亲的，得不到家人的谅解纵然是万般心痛，可是他相信这个伤口。

亮可以为他抚平。他也不可能破坏和亮之间的约定。陈明咬了咬下唇，嘴角溢出的是他的决心，“我明白了，妈妈，请恕陈明仔不肖。”

“陈明……”

美津子的对儿子的话语简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了塔矢，为了一个男孩，他竟要抛弃父母。

陈明抽出右手，转身进入门内，仿佛耗尽全身的力量似的，好不容易才掩上了门。背过身子，整个身体沿着门沿颓然地滑下，双手掩面，发出低低地抽泣。

“亮，我好痛，我的心好痛，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想见你--”一声声的低唤，诉说着爱人的心情，而他所爱的人却注定无法回应……

穿过那片向日葵丛，

迎着和洵的阳陈明，

记忆就好像是流动的旋律，

一幅幅地在眼前跃动，

时陈明无声无息地逝去，

连眼泪也被悄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