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四儿子店，销售王晓丽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旁边同事倒了杯水过来，“咋了？今天愁眉苦脸的。要不下班一起去唱K？”

“今天一辆都没卖出去，这眼看着都下班了。”王晓丽趴在桌子上毫无兴致。

“现在经济不太好，车不太好卖也正常。况且卖出去的车也都各种扯皮，加这加那的。”同事也叹了口气，显然大家都不好过。

叮铃铃——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是个年轻人。

王晓丽心里叹了口气，拍拍脸保持着营业式微笑走了上去。

虽然对方大概率只是来看车，看着穿着打扮大概率不会买，但该有的推销还是要有的。

“先生您看什么车？”

她心里已经准备好话术该如何介绍车型了。

张道生左右打量，看到了那台摆在左手边的黑色奥迪A4L。

他指着那台车开口道：“这台，全款，马上签合同。”

王晓丽傻了，“啊？”

“顺便帮我找个代驾，我赶时间。”张道生掏出银行卡，“能刷卡吗？”

“啊？能的能的！您跟我来！”

二十分钟后，送到门外的王晓丽看着一前一后远去的宝马跟奥迪，双眼微微失神喃喃自语，“我前后加起来说不到五句话，这一台车就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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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玉路算是张道生老家的饮食一条街。

这条街两边都是饭店，从烧烤到火锅到炒菜应有尽有。

此刻老王大排档店门口靠马路牙子的人行道上摆着的一张桌子旁几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小老头就在推杯致盏的闲聊。

“唉，我们厂效益不行，我在纠结是不是提前办个内退出去找个活干。”

“你孩子不是在京城上班吗？”

“唉，我家孩子在京城考上了事业编，现在不是想着买房子嘛，他在那边追一个本地姑娘，我跟她妈妈正发愁呢。老严，你家孩子呢？我记得是在尚海来着？”

“都难啊，我家儿子在那边公司混上了中层领导，现在也发愁买房呢，我这边不是跟他妈商量着把房子卖了给他想办法凑个首付嘛，以后咱一家子都去尚海生活给他带娃了。”

“谁说不是呢，还是你们尚海好啊。我们京城那边冬天空气不好还干燥。”

“唉，不说这些了，老张，你家孩子呢？”

“是啊老张，你儿子咋样？”

见战友们都看过来，一直闷声喝酒不说话的张海平勉强笑笑，“他在省会那边上班，我也没怎么问过。”

“唉，咱们省会放全国也就接近二线城市，在那儿发展没什么前途，房价还越来越高。要不你让你儿子去尚海跟着我家孩子上班算了？”

“给人打工什么意思，不如去大城市考个编制，到时候留下来买套房，以后有孩子了也能留在那边多好。”

张海平只是勉强陪着笑，但依旧一言不发喝着闷酒。

其他几个人也不再多提，干脆继续一边推杯致盏一边互相吹捧对方孩子，张海平此刻就好似一个透明人。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乎，那孩子在京城考了事业编的地中海老爹开始唉声叹气，“有时候我还挺羡慕老张的，最起码不论是留在省会还是回来都能有个住的地方，京城房价太贵了，我家房子卖了还差点儿首付。”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这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原来是借钱来了。

那大腹便便的大叔也苦笑，“我孩子在尚海那边也要买房，我这边也还不少呢。”

其他人也打个哈哈过去了，几人瞥了张海平一眼都没开口。

老张在工厂干了一辈子工人，他家能有什么钱？

张海平依旧低着头闷不吭声喝着酒。

天色渐暗，路上车来车往，一辆黑色宝马停在了众人旁边，宝马后面还跟过来一辆黑色奥迪。

几人都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宝马主驾车门打开，一个帅气年轻人走了下来。然后奥迪上下来一个穿着蓝马甲的代驾。

“唉，有时候也挺羡慕人家孩子有个好爹，我就没法给我家孩子提供什么，从小他学习都靠的自己。”地中海大叔苦笑摇头灌了口啤酒。

“嗐，谁说不是呢，来，走一个。”那“尚海土著”跟他碰了一杯。

张海平自顾自喝了一杯啤酒，他现在只想早点儿回家。

“爸，喝着呢？”

有些熟悉的嗓音，但应该不是自家儿子吧，他还在省会那边上班呢，这会儿应该还在公司加班吧。

“爸？”

肩膀忽然被拍了下，张海平愕然抬头看到的就是自家儿子笑意吟吟的帅脸。

“你不是在省城......”

“嗯，今天回来办事儿见个客户，这不路过这儿看到你了嘛。”

张道生从兜里掏出包软中华，然后给老爸的几个战友散烟，“叔叔们好。”

看着战友们愕然的表情，还有试探似的打量软中华以及宝马的眼神，不知为何，张海平心里居然觉得有点儿舒坦。

他拉着儿子坐下问道：“见客户？你出来跑业务了？”

“没有，我跟朋友合伙开了家公司嘛，以前没走上正轨怕你们担心才没敢说，现在业务稳定也回本了，这不是回来拓展业务嘛。爸你等一下。”

他回身从车里翻出那条软中华过来放桌上，“你也就好这口了，我路过顺便给你带一条。”

接着他又把从车上拿回来的塑料袋拍在老爸面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合同，接着在老爸跟战友们震惊的眼神中羞涩一笑，“爸，来签个字。”

张海平在震惊中麻木签完，这才问道：“这签的是啥？”

他完全没看合同上写的什么。

“送你的生日礼物。”他掏出两把车钥匙拍在老爸面前，钥匙上的四个圈在室外昏黄的灯光下分外闪烁。

张道生站起身朝目瞪口呆的众位叔叔点点头，“行，爸你晚上早点儿回家，我公司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他回头掏了一千块给代驾，“大哥你陪我爸吃点儿东西，晚上他喝多了麻烦您把他送回去。”

代驾接过钱赶忙点头，“您放心吧，肯定把您父亲完好送回去！”

张海平此时大脑一片空白，闻言下意识道：“上高速小心点儿开。”

“知道。”

张道生摆摆手，上车、启动、开溜。

目送那蓝天白云的宝马车标远去，那位地中海大叔才有些酸溜溜道：“老张，你家孩子年少有为啊。”

“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你们孩子没法比。”老张乐的后槽牙都快乐出来了，“这小子也不谈个对象，我跟他妈气死了都。你们说啥车不能开？他还非要买宝马，真是......我平时也不开车，你说他送我车干嘛，一点儿不听话！”

说着他自己也点了根软中华，然后给几个战友分别点上。

接着左右看了看，张海平忽然道：“奥迪一年的保养钱是不是挺贵的？”

“......”

“......”

看着脸色发黑的俩战友，张海平心里从未如此舒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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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身外，化白云任去来~推开孤城万里，吹渡春风几千载~~”

高速上，张道生跟着车载电台哼着小曲儿。

钱财乃身外之物，对他来说只有用掉的钱才是钱。

况且只是些许钱财罢了，千金散尽还复来嘛，但老爹现在肯定很爽吧。

那就足够了。

只不过现在该思考一下接着割谁的韭菜了。

下个礼拜，虞归晚，你逃不出本座手掌心的。

桀桀桀~~~~

宝马渐行渐远，在高速上驶向远方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