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之人到了雪云城,这真是个重要消息。
不过,李寒衣不在乎:“那又如何?天下是天下,萧洛是萧洛。”
谢轩叹了口气:“他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何尝不难过,但废武亦是为他好。”
李寒依剑指谢轩:“我此刻废了你,是为你好吗?”
萧洛走出书房,站在两把名剑之间。
先向李寒依说道:“这的确是我与师父之间的事情。”
又转向谢轩再说:“我从不怀疑师父对我的真心,但我不明白,除了信守对明帝的承诺,您还有什么必须废我的理由?”
谢轩眼神黯淡下来,当年恐怖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那一日,他被国师齐天尘邀请,进入钦天监。
只见原本平稳运行的星轨,变得躁动不安,每颗星子都在极力摆脱星轨的控制。
“就像每个人的命运都在偏离原本的轨道,而引起星轨混乱的,就是天空中那始终明亮的杀、破、狼三星。”
又是灾星之说。
“虽然齐天尘的话让我动容,但我也不是全然信之,就在这时,齐天尘以钦天监暗藏的国运之气,助我踏入神游玄境。”
“你曾入神游?”
李寒依震惊不已,据她所知,北历还未有人突破神游玄境,强如大城主百里东华,也不过是半步神游的境界。
谢轩苦笑:“只有一息时间,但我情愿没有这一息时间,因为我看到了末日般的景象,苍茫大地满是战火与鲜血。”
就在战火与鲜血中,白衣少年高举一把奇特的长剑,攻城掠池,征战天下。
他剑锋所指之处,城破、国灭、人亡……
那些奋起反抗的武者,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包括天紫四守护、怒剑仙、孤剑仙、道剑仙,以及他儒剑仙。
之后,齐天尘领出一个小小的孩童,让他带走。
“你说我们都要死在萧洛的剑下?”
谢轩点点头,又摇摇头:
“并非我怕死,而是在那一息时间内,他连接灭了大唐、大宋、大明、北凉、北莽、南昭……所有国家不存,唯剩北历。”
李寒依笑了:“那我更不能让你废了他,因为我想看到那一刻,想看到他用止水剑法赢得天下。”
“你疯了?你的责任是守护!”
“我可以换一个人守护。”
谢轩震惊得语无伦次:“换人守护,你一定是疯了……”
“萧洛过来。”
李寒依招了招手,萧洛无奈走过去,他并不想两个师父真的打起来。
“谢轩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会给萧洛两年时间,到时如果他杀了我,便是真正的祸世魔胎,随你们处置。”
李寒依拉起萧洛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他杀不了我,证明他只是个普通武者,何须再放在心上。但现在,我李寒依不许任何人动他。”
谢宣气往上冲:“你要用自己的性命赌吗?”
“我敢赌,你敢吗?”
铁马冰河凌空而起,无尽寒意涌来,天地似被凝结。
万卷书同样飞出,和风吹拂,冰河乍裂,春雪融化。
两人以剑相斗,小院顿时进入四季,春夏秋冬轮番变化。
萧洛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凉,如冰雪中的火苗,又如火苗中的冰雪。
这个女人,在用自己的性命,赌他的未来。
忽然之间,伤感与沮丧一扫而空,不,他不能任人鱼肉。
哪吒割肉还骨之后有莲生再生,可他废武之后丹田破裂,再无复原的机会。
他反手握住李寒依,将自己掌心的炽热传给她。
朗声说道:“请师父收剑。”
谢轩袖袍一招,万卷书回到袖中。
风停,霜化。
“师父,今人之化师法,积文学,道礼义者为君子;纵性情,安恣孳,而违礼义者为小人。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这是《荀子·性恶》中的话,意思是人的本性邪恶,所有善良的行为都是后天的教化。
不等谢轩回答,他接着说道:“先贤说人的天性再坏,都可以教成君子。若儒剑仙用十几年都教不好萧洛,那天下的典籍还有何用,不如一把火烧了。”
“这……”
谢轩语塞,他无法否定先贤,更无法否定自己多年的教导。
李寒依深以为然:“废萧洛的武,不如先废你这个儒字,以后就叫伪剑仙。”
“唉。”
谢轩颓然垂头:“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看着他的背影,萧洛感觉师父又苍老了一点。
不管如何,师父依然是真心爱他的那个师父,只是师父爱的不只他一个人,而是天下人。
萧洛松开了手,认真对李寒衣说道:“谢谢你来救我。”
“哼,我若不来,你是不是乖乖让他动手?”
“想反抗也没那个本事。”
李寒依大怒:“接暴雨梨花针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不行!”
她知道了比武招亲的事……
萧洛硬着头皮笑道:“暴雨梨花针打的骆明宣,再说我是从旁偷袭。”
“明天开始,练剑多加一个时辰。”
“姐姐,师父在家,每天还要考校我的功课。”
这声姐姐,让李寒依的心莫名颤动了一下,叱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随你,再不能破境,两年后活该被我打死。”
李寒依轻身一跃,踏上铁马冰河,剑气划过夜空,如流星般消失于夜色之中。
剑仙,御剑术。
萧洛羡慕地望着天边那道剑痕,说服了儒剑仙,以后不会再有人阻止他习武。
属于他萧洛的剑仙时代,不会太远了。
等谢轩回屋,李寒依走远,哑叔方才走过来,抚摸着萧洛的头顶。
“哑叔,我没事,师父就是嘴上凶,不会真下手的。”
“嗬嗬!”
哑叔激动地比划着,他感受到了万卷书的杀意,那一刻,哑叔只有跟谢轩同归于尽的念头。
可惜,他武功差得太远。
“师父有他的考量,现在雨过天晴,一切都好了起来。”
萧洛牵着哑叔,将他送回房间。
“哑叔,你好好休息,今晚不要再起床给我做宵夜,今晚我不读书。”
从哑叔房中出来,萧洛在月下站了很久。
这夜,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中,多了三个人的重量:
李寒依。
哑叔。
还有司空芊若那个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