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白入喉,李凡忪瞬间不想听故事了。
“好喝,太好喝了!”
他咂着嘴,脸上飞出两朵红云。
萧洛见他满眼迷离,好奇问道:“难道你是第一次喝酒?”
“当然不是,前山的香火道士曾给我喝过,但那酒又辣又苦,哪像这里的酒,又香又甜。”
尽管李凡忪说得动人,飞玄却是滴酒不沾,只用筷子挑着素菜吃。
“国师辟谷时,一天仅喝一碗清水。”
李凡忪不肯放过他:“那你是怎么长胖的?”
“我哪有!”
萧洛笑道:“飞玄莫急,等你长到十五六岁时,这身婴儿肥就会消失,就像树木抽条一般。”
“那还要好久。”
就在萧洛与李凡忪大快朵颐之时,流月阁响起了敲门声。
飞玄将门拉开。
一名满身富态,面白无须的五旬男人笑呵呵地走入,拱拳见礼:“老朽傅秋风,是雕楼小筑的掌柜,见过萧公子,见过各位。”
萧洛暗忖,谢远芳就在雕楼小筑守着,应是惊动了阊门的人。
他微微欠身:“傅掌柜有礼。”
傅秋风打量着眼前的萧公子,见他长相极美,通身的气派竟不像个江湖人,不禁内心疑惑。
这位谢远芳口中的主人,究竟是何许人?
“不知萧公子对敝楼的吃食和酒水,可还满意?”
不等萧洛回答,李凡忪抢着说:“满意满意,就是太少了,再来两坛。”
“呵呵,只要萧公子和令友认可,老朽不仅再上两坛秋露白,还送十坛给你们带走。”
“那可太感谢了,不过听说秋露白很难喝到,天紫城的富贵人家每月只能购买一次,还要提前预订。”
傅秋风得意笑道:“秋露白每月只酿百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喝到。”
“这么珍贵,我们得付多少钱?”
“萧公子莅临敝楼,就是给老朽天大的面子,哪能收你们的钱。”
“啊?”
李凡忪惊讶极了。
萧洛微微一笑:“不知傅掌柜在阊门担任何等职务?”
傅秋风眼神一凛,这位萧公子心思好灵敏。
他再次拱手:“老朽是个生意人,在阊门不过是个闲散的供奉。”
阊门组织庞大,成员有万名之多。
由帮主统领,帮主之下设左右护法,金银供奉,四区坛主。
想不到傅秋风竟然高居供奉,此刻前来送酒,也算是给血榜面子。
“多谢傅掌柜,他日有闲,再请阊门的朋友一聚。”
场面话说完,傅秋风告退。
他来,自然是奉了帮主的命令,最近天紫城的异动,早就惊动了阊门。
更有密令下达,要求阊门时刻盯着血榜和一个姓萧的年轻人。
血榜虽然可怕,但十个血榜也比不上下达密令的那个人,拥有万名成员的阊门,不过是那人手中的一条狗。
喝完雕楼小筑的酒,该去见千金台的美人了。
李凡忪喝得踉踉跄跄,半边身子都压在飞玄肩上。
“师兄,你还行不行嘛?”
“你才不行。”
飞玄嘟着嘴:“女人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想去千金台,我想去白云观。”
“师弟,这你就不懂了,识遍众生,方才成佛。”
飞玄大惊:“师兄,我们是道宗,不是释家!”
“嗝~”
李凡忪打了个饱嗝:“都怪萧洛,天天在我耳边念佛经。”
等三人走出雕楼小筑,四楼一角的窗户打开,露出杨琦的脸。
“想不到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白王萧充凝神听着三人远去的谈笑:“陪同的是赵玉祯的两个徒弟吗?”
“是,一个剑修,一个道修。”
“没想到阊门如此给他面子,十坛秋露白送出,天紫城的某些贵人这个月要闹酒荒了。”
“呵,老夫曾经想带几坛秋露白回家,傅掌柜却一点面子不给。”
“阁老想喝秋露白,本王便让傅掌柜将剩余的全部送来。”
“哈哈哈,多谢殿下。”
两人再饮之时,忽然觉得这玉盏中的美酒,再也没有先前的滋味了。
千金台。
天紫最大的赌坊,最大的乐坊,最高的楼。
萧洛三人来到的时候,正逢千金台挂起红灯笼。
刹那间,夜放千光。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盛。
走入楼中,满眼红彤,香风熏得人醉。
“好多女人。”
“都是美人。”
李凡忪和飞玄眼睛发直,呆呆看着扑上来的几位女伎。
“公子,奴家小红,我来服侍你好不好?”
“公子,还是让小玉来服侍你吧~”
“这位俊俏的小郎君,姐姐今夜不要钱,快跟姐姐走吧~”
“放肆!”
不知何时,谢远芳站到了萧洛身前,腰间破骨刀铿锵一声,压住了几位女伎的吵闹。
“哎哟哟,原来是贵客光临,快快请入二楼。”
原本冷眼观看的老鸨急速迎上来,推开女伎,将三人迎上二楼,带入一个单独的房间。
这间房小巧而华丽,中间是舞台,对面一排席位。
此刻,并无其他人。
等萧洛三人坐下,老鸨含笑问道:“公子,您想看哪种舞乐?”
“千金台都有什么?”
老鸨屈指数来:“那可多了,除了咱北历的雅乐,还有燕乐、清商、西凉、龟兹、疏勒、康国、安国、扶南、高丽九部,乐师舞娘皆是来自当地。”
“听说龟兹胡舞不错。”
“老奴明白了,请公子稍候,老奴这就去安排。”
很快,便有七八名胡人走入,坐在舞台边缘。
萧洛细看他们手中的乐器,弓形箜篌、曲项琵琶、排箫、筚篥、羯鼓、铃、铜钹。
竟有七种乐器。
中间的是一名坦胸露臂的舞娘,她穿着金色的鼻环,脸上白巾遮面,露出一双极大的眼睛。
纤细的腰肢,粉白的双足,身上的金丝帔帛仅仅遮住乳房,连肚脐也露了出来。
飞玄不忍直视,急忙闭上眼睛。
李凡忪双目更加迷离,不知道是酒意未醒,还是又醉了。
舞娘盈盈一笑,弯腰行礼:“奴家绮烟,为公子献舞。”
旋即,鼓点起,琵琶响,萧声咽。
绮烟像一朵金色的花,盛放在舞台中间。
看着她飞旋成圆的帔帛,萧洛忽然想起了那朵佛怒唐莲。
像,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