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最后掌柜的只肯便宜两枚铜钱。
“至少能换两张大饼。”
顾承弹起铜钱,金属特有的颤音听的人心神愉悦。
铜钱是大燕最小的货币,在往上是“大铜”,掺有特殊金属,一个可抵百枚铜钱。
随着仆役将半人高的面粉运出仓库,顾承将店家白饶的灰色毛巾垫在肩上,而后无需他人的帮助,便把用布袋装着的面粉抗在肩头,四平八稳仿佛一身轻松的踏出商行,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即便没有修为傍身,但毕竟从小到大有着一位修士指导,以他的功夫,在表面数据上并不比一些名震江湖的江湖少侠们弱多少。
左拐右转,顾承刚一抵达侧街,就发现了异样。
本就窄小的侧街中段不知因何被人层层包住,隐约有愤怒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出什么事了?”
顾承小跑着回到菜摊,看了一眼疑似被撞翻推到摊位,大约明白了什么。
“有人闹市纵马,撞翻了摊位不说,还撞伤了人。”小道士撇了撇嘴,解释了一句,而后弯下腰继续收拾起未被马蹄踩碎的蔬菜。
果然……
宽大的街市尚且不能纵马,更何况是狭小的侧街,也不知这些纨绔子弟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承轻叹一声:“我去看看。”
他没有放下布袋,担心看着摊位小道士无法兼顾保护晚上的口粮。
仗着还算健硕的身躯与布袋表面上的面粉,唯恐弄脏衣服的乡亲们几乎是在看见顾承的同时就给他让开了道路。
人群的中心是一处空地,倒着一匹不断嘶鸣的白马,白马旁站着两名气势不凡的家伙。
一个正是顾承在正街见过的那位纵马青年,神情颇为不耐。
另一个却是身着官服,仪态略有谦卑。
长宁县的县太爷!
顾承凑过这位县令走马上任的热闹。
当时,知道的人清楚这是新来的县太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廷派下来巡视各郡县的钦差大人。
青年人用手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并顺手抽出藏于袖口的方巾掩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对写满不适与厌恶的眼睛:“穷山恶水出刁民!不就是被马踩断了一条腿么。
“本少爷着急赶路。
“说吧,你们想讹诈多少?”
青年与县官对面,躺着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中年壮汉,右腿膝盖以下的位置全部发生变形。
汉子的身后,半蹲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妇女。
手足无措的表情爬满她的面容。
在大燕朝,或者说,在类似的这种时代,腿折问题不大,还有接回去的可能。
但他们没有应对意外的能力。
任何一点小冲击,都有可能直接毁掉原本和睦的家庭
青年见那两个恶民似乎是被自己的话语吓傻,以至于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耐烦的摆摆手:“二十两!我买你那条腿!”
说罢,青年就伸手从袖中取钱,却尴尬的什么也没摸出来。
这一着急,他都忘了自己的钱都在随从身上放着,身上只留了几两碎银子应急。
哪有主人家每次出门揣着几十上百两的银子?
于是青年只好将腰间的玉佩摘下,丢到对方的身上:“这是汝南玉,别说买下你的腿,买你们一家的命都绰绰有余!”
妇人茫然的眼眸中恢复几分清明。
她忙将玉佩攥在掌心,冲着青年不停的磕头。
“谢谢,谢谢……”
壮汉同样也强忍住了疼痛,既意外真的会有赔偿,又惊喜于对方出手的豪爽。
“多谢大人。”他龇牙咧嘴的道了声谢,便妇女的搀扶下爬起,刚要先去当铺当掉那枚玉佩,而后再去医馆给自己接腿时,突然听见青年又喝住自己,于是只好转身小心的询问,“二位大人,还有事么?”
青年阴森森的笑道:“你们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拿了我的玉佩,回头又将腿接上,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刚才说过了。
“这块玉佩是买你腿的钱!”
噌——
就像是附和青年的话一般,他的身后霍得绽放出片片刺眼的剑芒,而剑刃所指,正是壮汉那条断掉的小腿!
然而在场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青年的话语吸引的时候,一道不起眼的身影已经溜达到了县令的身后。
那人扛着袋面粉,身穿破旧短袖布衣,正是顾承。
他将袖口叠高,挡住肘部的补丁,又把破旧道袍的下摆塞进裤子,让人一时间看不出来这件衣服的原本的样式。
原本顾承并不打算动手,毕竟对方愿意赔偿,而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滥好人。
即便骑马青年的态度是如此让人恶心,受伤夫妇的谦卑让他五味陈杂。
可谁知那赵家青年竟是如此蛮横!
眼见剑光就要斩出血迹,顾承已是一步踏出,论起面粉就砸向知县。
宁安县的县太爷本就是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手上没什么功夫,镇压百姓和山野间的精怪靠的都是斩妖司和府衙内的衙役,此时被整袋面粉砸在脸上,直接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乃至后脑勺都磕出个大包。
谁!
谁敢袭击本县……
县令本欲去瞧是谁吃了雄心豹子的敢在自己的地盘行刺自己,那里料到他连最简单的睁眼动作都完不成。
面粉早已飘入他的眼中,疼得他只能捂着眼睛翻滚哀嚎,更别说睁眼看清东西。
击倒知县,脚下仿佛生风般的顾承已是来到施法青年的背后,直接一指剑指点出。
噗——
灵力的运行被截断,不仅凝聚的剑光直接消散,就连赵家青年的经脉也因为法术被强制中断而受到了些许损伤。
顾承能看见灵力在人体经络中的运行。
而那赵家青年最多只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
顾承指法虽说不能在金石上留下痕迹,但若只是戳个核桃或者鸡蛋还是轻轻松松。
尤其是他这一指还是全力施展。
“啊……”
青年几乎是下意识发出痛苦哀嚎,可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顾承在戳完那一指后,几乎是如法炮制的将面袋拍到对方的脸上,直接将青年砸了个趔趄。
甭管招数好不好用,算不算是旁门左道。
顾承信奉是“实用”!
趁着知县和赵家青年都因面粉而睁不开眼的时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的他重新抗好面粉,前踏两步抓着断腿壮汉腰间,将对方丢在自己左肩,并给妇人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跟紧自己后,率先冲开人群,朝着巷子外跑去。
至于杵在巷口的小道士根本就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惨叫,就稀里糊涂跟着顾承跑了起来。
好在他还记得带上钱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