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于高台落座。
与各大门派的高层互相见过后,顾承看到计怀拿着一张纸走向自己。
“殿下,师门长辈让我问您,是否要在典礼开幕讲两句,勉励一下我们大燕的新秀。”计怀说着,将手里的纸张摆在顾承面前。
这是一篇演讲稿。
内容不算多,大概就是肯定后辈们苦修的成绩,鼓励他们能在未来做的更好之类的话语。
这种句式看的顾承很熟悉。
前世部门领导似乎就喜欢这样给他们画饼。
顾承的同事甚至调侃经理从网上抄,也不抄点有趣的,画出来饼又硬又难吃。
没想到轮到我给这些懵懂无知,尚且不知社会险恶的新人画饼了么……顾承心底觉得很有意思,并未拒绝,但也没有接过那篇演讲稿,用他前世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师门长辈们画的饼实在是太难消化:“我已经想好要说些什么。”
时间不大,拜师大典开始。
惯例师门长辈讲话。
顾承坐在台上,被几百只眼睛盯着都险些听睡过去。
倒不是说演讲稿很长。
给他的那篇稿子完整说一遍最多也只需要两分钟。
主要是这些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老家话,一说到能触动回忆的语句,就会转而感慨一下自己的过去,顺便给新秀们讲述下自己当年修行过程中有多么的困难。
终于,轮到顾承。
他站起身看向场地中央,运转功法竭力控制有些紧张的身体:“诸位以为,我辈生于世间,应当做些什么?”
他的声音经由广场地底铭刻的阵法扩散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长生?”
“我们修行不就是为了长生么?”
“俺倒是没想那么多,长老说修行不用饿肚子,俺就跟着长老回了宗门。”
互动果然有用……顾承没有制止场中的议论。
单方面的讲述只会让听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场演讲听下来,听者能不能记住一半的内容都够呛。
“除这些最基础的目标之外呢?”顾承追问,再看向场中,果然看到有不少人都在思考自己修行的目的,“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些拙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顾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辈生于世间,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出自他前世北宋大家张载的名句,用在这里勉励新秀们绰绰有余。
顾承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随后消散,但那句言简意宏的语句却在所有人的心底久久不得消散。
“殿下真是好口才,说得我这把老骨头都有些热血沸腾。”一旁的老者打趣道。
顾承回以微笑,回头看向福德:
“都记下了么?”
福德放下手中的毛笔:“禀殿下,都记下了。”
“拿来我看看。”
顾承接过那张写满小字的纸张。
“……太子参加仙门盛典,并亲自指导后辈新秀修行……太子会见仙门高层……太子在盛典中发布重要讲话……”
顾承忍不住哼了下鼻子。
这都是跟谁学的!
“你这样写,没多少人会愿意看,而没多少人看的东西,就意味着不能做广告赚钱。”
等报纸畅销,第一份广告肯定会留给他的教坊司。
福德急忙问:“那该怎么做。”
顾承挺直身体,一字一顿地郑重道:“震惊,一名女修做错了事,太子竟这样要求……”
“啊?”福德掏了下耳朵。
顾承解释道:“标题记得这样写,内容如常就行。”
……
返回东宫的仙舟上。
刚一离开浮石内部的特殊空间,一只仙鹤朝着他们飞来。
这仙鹤周身有祥云灵光环绕,刚一落到甲板,便行至顾承身边将口中衔着的事物交到他的掌心,随后化作青烟消散而去。
不是活物,应该是法术制造的产物……顾承有所明悟。
他将手里的事物摊开,发现是一张符箓。
符箓正面是绘制完善的符纹,背后则写着几个小字:“传声符,焚之可用。——青岳道人”。
观主回信了!
顾承嘴角微微勾起。
因担心自己可能会与观主聊到有关陛下的话题,顾承没有立即使用传声符,而是选择回到东宫,并拖到夜深,估算着观主即将休息之前,他才重新取出符箓,驱动灵气,手臂一甩,将徐徐燃尽的灰烬抖落在地。
书房门窗紧闭,屋内却在火焰熄灭后升起一阵微风,打着旋将灰烬卷起。
呲——
刚有声响从中传出,顾承还未来得及问好,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师父!不好了,大师兄站不起来了!”
而后才有青岳观主的声音从中传出:“药房里有止泻药,让你大师兄多吃两幅……没想到你居然忍到了晚上才与贫道联系,看来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顾居士成长了许多。”
顾承谦逊回应:“压力使人成长。”
“压力使人成长,也会使人灭亡。”青岳观主反驳道,“压力太大并不是一件好事。”
“刚刚师兄那是……”
“这和你询问的药方有关,因为寻常医典中并未记录疗效尚可的方子,我就只好亲自测试调配,你师兄自告奋勇愿意配合,让自己体内潜伏上了你描述的那种病症。”话语最后,青岳观主总结道,“这是人体排毒的正常情况,不用担心他。
“你最好找些纸笔,我这味方子用的药材比较多。
“其中几味已经算得上是灵药,你可千万不要记差喽。”
纸笔顾承提前就有准备,当即将青岳观主口中描述的药方誊写在纸张上。
这些药材在药店里就能买到,灵药先看看东宫的库房里有没有,若是没有的话,就找陈逸他们这些七十六圣门的弟子置换……与青岳观主核对过药方细节,顾承松了口气,为解决掉一件燃眉之急的事情而高兴。
“现如今长安的局势是什么样子?”
顾承曾在信里寻求青岳观主帮自己分析现如今该如何自处才最安全,但碍于书信篇幅,心里关于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并不详细。
“这要从我离开道观说起……”
讲述结束,房间短暂安静了片刻,直至顾承以为传音符断线时,他听到一声长叹:“其实最安全的方式,就是寻找一方派系抱团,但我想你并不愿意走这条路,无论旁人怎么规劝,你都有自己的想法。”
“是。”顾承没有否认。
他想杀人。
经历一路的刺杀,又有一座小镇的人因自己而死。
就算是圣人也有资格去仇恨!
不过,顾承并不担心自己的小命,他已经进了长安,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思考。
“我大概能猜到顾居士你在想什么,但贫道并不认为你已绝对安全。”青岳观主声音平静在寂静书房中响起,吓得顾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天贫道想了很多,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顾承追问:“什么?”
“你的危险并不只来自大燕内部。
“大燕的外面,有不知多少个国家想要分裂大燕。
“若你死了,就能很好挑起亲皇派与赵家的战争,他们才好趁机发展。”
就在这个时候,顾承听到一声观主大喝一声:
“谁!”
观主那边有人偷听?
不对,以观主修为不该这么晚才发现……
是我这里!
黑暗里,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