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更天。

房间里的灯符依旧亮着。

竺岚坐在床尾，修长的双腿搭在床沿，手中捧着一本神鬼志怪小说，脑袋时不时点一下，似是即将抗拒不住睡意对清醒的折磨。

“殿下！”

陈书陈琴小声行礼，帮助顾承脱下最外面的常服。

“你们也去休息吧。”顾承让他们回去休息，自己坐在床沿，正欲将竺岚抱进里面，却正好对上了对方睁开的双眼，淡蓝色眼眸仿佛大海的水面，可以将世间的所有负面情绪包容进去，“怎么还没睡？”

竺岚贝齿轻启：“等你。”

“去了趟宫里。”顾承没有详细去讲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免对方担心。

竺岚靠在顾承的背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最近长安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是一直都是这样么？”

顾承摇了摇头。

但他已经猜到了这些事情的源头是谁。

大燕皇帝，赵纤。

顾承最看不透的人也是她。

一开始听说对方的时候，他还以为会是武则天亦或者吕雉一类的女性。

呃……

如果换做武则天，现在的宗正寺大概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也绝不会在朝堂上留下亲皇派这些隐患，而且还将他不辞辛苦从外地接入长安，安抚他们。在正式继位之前，赵纤已经摄政两年，她有足够的时间将朝堂上与自己不一样的声音驱逐出去。

而且赵家她同样也没去管。

今日的局势更像是赵纤这位皇帝故意放养的结果。

这么看，成为皇帝更像是赵纤要做某件事需要事先完成的准备，而不是最终的结果。

比如上古遗迹？

不，虽然这些遗迹大概率可以当法器使用，可陛下要这么多上古遗迹做什么……顾承对此实在有些不解。

那玩意又不能拿来吃！

随后，顾承脑海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何不自己弄个上古遗迹。

只有了解过这些东西究竟特殊在哪里，他才能知道皇帝收集这些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这说得，仿佛上古遗迹就跟白菜似的……顾承抬高双手，按了按太阳穴，并于心底盘算着自己知道的那些遗迹。

天星湖、星辰宗以及大燕的浮石小世界在皇帝的手里。

道门圣地在道祖控制之中。

好像也就风信楼这个疑似上古遗迹的杀手组织有得到的可能。

也不对。

风信楼现在也是有主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顾承决定还是先以提升自己境界为主。

熄灭灯符，一夜无话。

顾承早早地起床，洗漱，而后前往演武场。

他打算在几位阁老来教课之前，先行完成日常的修炼。

收功结束的时候，顾承恰好看见白伊与计怀正向着这边走来，并在看到自己后，忙又加快了脚步。

“今天不需要外出？”

计怀笑着道：“师门传令，百傀仙君已然伏诛，而调查长生秘宝的事情本身又急不得，故而我们今日才没有外出，想着借殿下的地方舒缓下筋骨，温习一下师门所传授的法术……以免正式与敌人交手时才后悔当初为何不再勤奋一些。”

“百傀仙君已经死了？”顾承有些吃惊。

他昨夜才将百傀仙君的傀儡分身送进宫里，今天早上这事就已经得到了解决。

这效率简直堪称神速。

顾承哪里知道，之所以解决的问题之快，是因为这些傀儡分身中出了一位“叛徒”。

白伊诧异地问：

“殿下居然不知道？”

顾承用眼神和动作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计怀主动解释道：“师门那里来的消息，据说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就彻底解决百傀仙君遗留的问题，就是因为殿下你在这之中做了很大贡献。”

比如……被绑架？

顾承很好奇，这谣言到底是谁传起来的。

“那可是摘星境的强者留下的后手。”白伊不知是感叹还是揶揄地道。

“没你们想得那么夸张。”

顾承为了遏制谣言的传播，导致以后的日常生活被打破，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边，末了总结道：“要不是最后安江江神即使赶到，说不定明天就是你们俩接下圣旨，去别的州找新的太子。”

“这故事并不曲折。”白伊摇头道。

“结尾也很俗套。”计怀轻咳一声。

顾承：“？”

白伊啧了下嘴，可惜道：“果然，事实没有爆点，想传播都难。”

顾承强行按住额头暴起的血管：

“所以，外面现在是怎么传的？”

计怀与白伊一人一句：

“力拔山兮气盖世？”

“震惊，东宫太子深夜外出，竟做出这种事。”

“智谋过人，巧计智擒百傀仙君。”

……

“停停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顾承有些无语地打断两人的描述。

白伊摊手，露出无辜的表情：“这不是从你这里流传出去的么？嗯……夸张式的表达。”

“我那只是标题夸张，内容实事求是，你们这谣传却是从标题到内容都是假的！”顾承忽然有了自己砸了自己脚的无奈感。

计怀摇头否定道：“我们都不在师门，怎么可能造殿下你的谣呢，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师门几位师弟师妹那里听说的，尤其是当初听过殿下你在拜师大典上讲话的那些弟子，经由此事后他们对你的崇拜都快要达到顶点了。”

“一定是他们学习任务太轻了，我一定会向各大门派的长老好好反映这件事的！”

这句话，是顾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语。

听得白伊与计怀同时在心底给还在的宗门里的几位好友上了根香。

这时，有侍从上前告知，说是几位阁老已经到了。

顾承只好怀揣着郁闷的心情离开演武场，向着自己的书房行去，路途中从仆人的口中又得知了一件事。

几位皇族遗老得知了昨晚的事情，一夜没睡的他们已经为顾承找到了教导兵法的老师。

“把他们……”

顾承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

这些皇族遗老是不是巴不得他赶紧死，然后换自己重铸家族荣耀是吧。

下人赶紧补充道：

“陛下答应了，他们带着圣旨过来的。”

“……都请进来！”

顾承本来想将这些人全部赶出去，但听到对方有圣旨后，又拿不准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陈巧，想学兵法么？”

陈巧看到自己殿下将手放在自己肩上，用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给予了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