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水面,揉碎了桥上的灯火。
陆行心情复杂将手中冰汽水递给面前这个看上去要比自己小十多岁的男人。
下午的那幅场景,对他而言依旧历历在目。
“放心吧,打不起来的。”顾承满不在乎的往肚里灌了小半瓶的汽水,而后才仿佛可以读心一般为对方解释,“就跟例行打卡一样,时不时地到他们眼前晃荡一下,证明我还在俗世行走,不要试图去做些惹我不快的小动作。”
“你们是仇人?”
陆行试图用自己思想去解读双方之间的关系。
“不是。”
顾承摇头。
他们的关系严格来说还能算是朋友。
至少在灵气消失之前是这样的。
“铆钉”顺利启动,赵纤完成了她的计划,世间所有的灵气都被集中在上古遗迹。
然而历史中从不缺少奇才。
或者说时势造英雄。
俗世残余的修士逐渐摸索出来一套全新的体系。
以富含灵气的陨石作为核心,将自身的灵魂引入陨石,辅以香火神力修行。
谓之“神道”。
包容香火神神魂的陨石核心,被称之为“元神”。
当然,也不是非要陨石,修士的躯体也可以,就比如最开始的时候,许多神道修行者都是用自己的肉身作为元神。
元神富含的灵气越多,修行者能够聚集的香火神力也就越多。
我刚才所言的吃,是真正意义上的吃啊……顾承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继续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从情感上来说我们是朋友,但我们从生存上来讲,我们是天敌,得到了我就能让他们的实力更上一层。”
陆行恍然大悟地“嗷”了一声:
“狼爱上了羊啊。”
顾承:“……”
好像解释得很好,但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陆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刚才接到通知,大西草原那边又挖出来了不得了的东西,需要我们尽快前去配合。”
“什么时候出发?”顾承问。
“后天。”陆行沉默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你就不好奇挖出了什么东西么。”
不好奇……
顾承看着对方的反射灯光的地中海,感受到了陆行的倾诉欲望,他暗叹一声:
“说说。”
“外形类似祭坛,周围同时有大量装着狸奴骨灰的瓦罐。”
陆行将手机上的图片展示给顾承。
照片是在墓坑里拍的,虽然有发掘现场工作人员在帮忙打灯,但还是因为天色原因看起来十分昏暗,并为画面中那处有许多泥瓦罐拥簇,立于墓坑正中心,用青石堆起来的祭坛平添不少诡异的色彩。
“大西草原那边有祭祀猫神的传统,或许这位月氏国的王子能给我们解释这个传统从何而来。”
陆行拿回手机端详起照片中的细节,忽然“咦”了一声。
“这祭坛有些不对啊!
“按照那边的风俗,像这种狸奴拱卫的地方,应该有一位主人受祭才对。
“主位上的猫呢?”
陆行皱着眉放下手机,看向一旁嘴角含笑的顾承,忙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风信楼。
无尽的黑暗中,顾承将最后一丝混乱的灵气理顺。
“啵”的一声轻响。
这困住他不知多少年的囚牢终于被打开。
顾承搓动手指,迸发出一抹灵光打向对面,符纹闪烁的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在他的脚下。
杂乱的符纸堆叠满地,已经找不出最后一张符箓落在了何处。
这些都是灯符。
只是后来已经没有能够承载这股力量的载体,他这间房间就再也没有被这般照亮过。
当时顶着他的样貌,身着龙袍的陈巧跟他说过。
因为灵气消失,除了最开始保留的那些灵草还具备些许特殊,新长出了的草药已经与普通野草无异,所以用它们制作出来的符纸已经没了任何作用。
陈巧与竺岚已有多久没来看过他?
顾承也不清楚。
茫茫的时间长河之中,大部分时候他都与孤独为伴。
对于二女的结局他已经有所预料。
身为圣人境的修士,他灵魂已经具备少许特殊,窥视凡人的命途一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至少三百年,哪怕我不在这里,也无须担心风信楼会出什么问题。”
能够重获自由,这源自他的特殊。
真视之眼。
有这一双特殊的眼睛在,顾承无须用自身镇压这里杂乱的灵气,就能通过引导和梳理这些灵气,做到让它们相互制约。
他站起身,用法术清洁了下身体,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
啪!
没有阻拦。
顾承又踏出一步,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阻拦。
而后他越走越快。
甚至最后御风飞到了高处。
至于这处地点在他离开后会不会有人误入的问题,先不言风信楼在被彻底激活后,已经主动回归到了设定好的地方以镇守大地,普通人根本找不到这里的问题,若是真有那位幸运儿掉进了这,他也不会成为风信楼的囚徒。
那里只有顾承进入才会被封印,其余生物都可以选择自由进出。
不过,在出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风信楼这里可不只有他一个囚犯!
一路向上。
昔日记忆里的大殿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终于……”
石门之后的身影一如既往说出蛊惑的话语,却又在顷刻之间变得疯狂。
“你还没死?
“你怎么可能还没死?
“不,不对!
“就算你晋升为了圣人境,你又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
顾承默默的听着,在田阔恢复安静后,缓缓问道:“距离我被封印的那一年,已经过去了多久?”
“二百七十三年。”田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记性很好。”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顾承向后坐下,大殿迅速做出改变,于他的身后汇聚出一把椅子。
见此情形,田阔瞬间就猜到了缘由:“你炼化了风信楼?”
顾承微微颔首。
这么多年,他做过许多尝试,其中就包括掌控风信楼。
“怎么可能!”
田阔声音都有些变形。
“你是它的囚徒,我不是。”顾承将两人最大区别说了出来。
“既然你炼化了风信楼,是不是就意味着你可以选择释放我?”田阔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顾承,“我们都是在时间长河沉淀的沙砾,于外界的凡人而言我们才是同类,所以我们应该互相理解对不对?”
顾承提出了一个问题,一如二百七十三年前。
“你为什么不选择自杀?”
“我已经拥有了长久的寿元,所缺失的只有自由。”正说着,田阔感受到了镇压在自己身上的威压正在逐渐消失,渐渐地他已经可以从椅背上挪开,站立着房间之中。
他艰难地向前挪了一步。
没有阻拦!
他兴奋挪动了第二步,半只脚踏出石门。
田阔勾起嘴角,刚欲抒发被镇压数百年的痛苦,一枚银色的长枪从背后洞穿了他的气海。
看见希望。
触摸到希望。
最后毁掉希望。
顾承“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火焰一拥而上将田阔焚做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