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吖——

房门打开了，家仆尽数撤出，并将多余的棉被以及火炉从屋中带出。

“顾公子真乃神人！”

柳家家主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一见儿子有了变化，差点给顾承直接跪下，忙吩咐管家从库房里取出一叠银票，由自己递给客人。

顾承瞄了一眼，默算了数额。

一张银票二十两，这里约有十张。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说道：“令郎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

“无碍，公子驱邪捉妖总会有法器消耗，这些就当是事先弥补，事成之后另有报酬送上。”看到儿子有恢复的可能，柳家家主自然不会吝啬，他甚至都开始担心，像顾承这般超然物外的高人，会不会对钱这种俗物根本没有兴趣。

很慷慨嘛。

顾承笑着收下银票，而后让柳家主遣散众人，只在院中摆了个小桌，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妖物这东西可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

虽说青石镇这种大镇未必会有城隍庙之类的大神庙宇，但土地庙总归还是有的。

入夜。

顾承裹了裹身上的单衣。

暝县白天的气温正好，可入了夜后就有些显冷了。

与此同时。

一条滑腻的黑影已经借助窗户的缝隙钻入柳家儿郎的屋内，身影一晃，化作一名二八之年的柔弱少女。

她莲步轻移，行至床边，吐出一口浑浊的妖风。

柳家儿郎睡梦迷糊之中，仿若看到一名天仙似的女子挤进自己的怀中。

门外。

顾承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这是既取阳气又取阴魂，难怪柳家人不愿报官。”

这要是让书院知道了，即便将来能够高中，在做官的安排上也会被其他人低上不少，毕竟现在是灵力消失的时代，妖怪也没有最初那般神异，这种级别的魅惑仅是用自身的精神就能完全抵抗。

在书院看来，若是官员候补连这般意志都没有，将来做官后怕是也会被权利急速腐蚀。

没有继续观察，顾承抬手一指，一道剑光短暂照亮了房间。

“谁！”

女声交合的声音戛然而断，换做一声喝问。

顾承正欲给予回应，忽见墙外有人乘风而入，随月色而落。

来者是一男一女，皆不到弱冠之年。

男的青衫提剑，腰间悬有三枚铜钱，一副少年侠客的模样。

女的同样做如此打扮，只是腰间的铜钱只有一枚。

斩妖司！

他们是来自斩妖司的捕快，铜钱就足以证明身份。

这些铜钱可不是凡物。

每一枚少说也要经过万人之手，染上民间香火之气，而后再经过长达百日的供奉，并经由使用者受箓的对应神灵开光，方才能制成一枚。

这不仅能当作验证彼此身份的防伪标识，更能做最后的底牌使用。

铜钱越多，在斩妖司的身份与地位也就越高。

落地后，少女瞥了一眼顾承，而后才转过头去，与同僚一起将事先准备好的神水饮下，手持利剑闯入房中。

可屋内哪还有妖怪的踪迹。

除了有些意犹未尽的柳家儿郎还在寻找丢失的仙女，屋中再也没有活物。

“跑了。”

少年收剑后撤，担心蛇妖在离开前在这布下了陷阱。

“该死，我就说不该顺着‘乾坤灯’的指向走，这猫妖还没捉到，就又撞上了一只蛇妖。”少女有些烦躁将手中宝剑直接杵在地上，“而且，若不是屋外那人打草惊蛇，我们也不会失手。

“真是的，没什么本事还学人来捉妖。

“给人添麻烦还差不多。”

“师妹莫要妄言。”少年喝住了少女的话语，用教导的语气劝道，“无论神通如何，只要有这份斩妖除魔的心，便是你我同道之人，与之相交还来不及，又何来添麻烦一说？”

说罢。

少年从腰间布袋取出一只红色香囊，将内里的香灰取出少许，洒在屋内。

见没有变化，两人皆松了口气。

这香灰在神像前受祭许久，同神灵共食香火，已具备少许神异。

将其掷出，可使隐藏的邪意陷阱显形，或是暴露出对方离开时不慎遗留的痕迹。

回到院里。

少年对上顾承好奇的目光，拱手道：

“在下斩妖司妖捕白芝，这位是我师妹年穗，见过前辈。”

“师兄！”

年穗显然对自家师兄称呼顾承为前辈而感到不满。

“前辈年长于你我二人，即便在降妖除魔的道术上略有稍逊，但人生经验绝对有我们可以学习的地方。”白芝表现得坦坦荡荡，这番话语更是没有避讳，直接开口就说了出来。

年长可不代表可敬，少年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学啊……

顾承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反而觉得这个叫白芝的少年古板到可爱的地步。

至于蛇妖。

那是他故意放走的。

斩草除根，方能安心，况且顾承也没有从蛇妖的身上感受到柳家儿郎其余魂魄的气息，应当是被对方藏到了栖身之地。

“叫我顾承就好。”

顾承对斩妖司了解仅限于话本小说里所写的那些，故而对二人展现出少许好奇。

而这好奇，在白芝的眼中是求知的欲望。

于是他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瓜子大小的事物，随后向上一掷，配合口诀，使其化为原形，拿在手中足足比巴掌还要大上两圈。

“这是乾坤灯。”

白芝取出一只火折子，将灯芯点燃，而后为顾承介绍道：“燃起灯芯后，遇风不灭，遇水不熄，烛火只会指向有妖气的方位，这虽然能使斩妖司的妖捕工作轻松不少，但它其实也有很大的弊端。

“比如，他的大小最多只能笼罩一座小镇，而且同时只能指示出最近的那个目标。

“这很容易就会被敌人误导。”

我知道……顾承微微颔首。

他看过的那些话本里有不少关于乾坤灯的描述。

比如某位捕快的乾坤灯发生了异变，不再指向妖踪，而是会指引向奇珍异宝所在之地，从而使得妖捕本事大涨，成为大司命迎娶公主指日可待。

灯火燃起，趋于稳定，而后倒向东方的位置。

“前辈要一起来么？”白芝做出邀请。

他这是担心顾承本事不高，将来可能会死在那只妖怪的手里，于是才邀请他前来观摩斩妖司妖捕的战斗，希望对方能从中学到点什么。

秉承斩妖除魔卫道的纯粹之人可不多……

白芝由衷地感叹，压根就没想过某人只是想多凑点旅行路费才选择接下这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