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吕掌柜“你”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作为一个读书人。
尤其是作为一个已经是成年人的读书人,他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什么自愿。
什么小镇南边的王员外。
这里不是县城,更不是长安,什么样的大典能花费五百两的纹银?!
就在衙役准备等着五十两银子被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身旁的随从拍了拍他的肩膀,向顾承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二叔,这两个人不像是镇里的人。”
“你确定?他们可没带行李。”
“他们身上的气……味道不一样,我很确定。”
随从本来想说“气场”,但他并不清楚这个词怎么说,故而用了“味道”代替。
衙役点了点头,无视吕掌柜的目光,坐在了顾承与清风的侧面,并用手按住了桌面上那枚碎银:“二位客官出手还真是阔绰,这可是差不多二两的银子,我想只是吃一顿饭应该用不了这么多钱,你们应该是想住上房吧?”
其实这些钱里面有顾承准备的晚餐预付款。
这是经过综合考虑之后得到的结果,毕竟他记忆里的御猫清风,胃口不是一般地好。
“大人!大人您误会了!”吕掌柜靠了过来,满脸赔笑:“这是二位客人为准备‘鱼宴’给出的定金。人家确实是外地的,但就住在附近的县城,准备邀请我和魏叔去他们家府上,为过寿的老人做上一桌最高规格的‘鱼宴’。”
他已经想通了,五十两就五十两,就当花钱消灾。
不过是将进京赶考的时间再拖延拖延罢了。
但可不能给自家的客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哪怕只是帮着说说话,也能照顾一下自家客栈的口碑。
而且他也打算借着这个借口去外面躲上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县城来的?”
衙役犹豫了几下,但注意到顾承与清风身上衣物所有的绸缎并非什么名贵的品类,刚弱下去的气势又挺了起来。
作为朝廷最底层的人。
他们最先掌握的技巧就是看对方身上的事物价值几何,从而判断身份。
有钱人家的少爷,哪怕是脑子突然缺了根弦,想要扮猪吃虎,他们用来做伪装的衣服所用的料子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拿他们县太爷的公子举例,细皮嫩肉的富家少爷,若是让他换上粗布麻衣,先不说习惯不习惯,光皮肤就绝对受不了劣质布料的磨损。
顾承的衣服是在街边随便买的。
虽然算不上差,但依旧比不上身份真正高贵者所用的那些布料。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多,二位客人一人十两如何?”衙役满脸带笑,眉眼处却清晰流露出雁过拔毛的狠戾神情,“这祭天大典毕竟是为整个端州办的,安庆镇出了大头,你们也不得意思意思?”
“你!”
清风一拍桌面,就要与之对峙,却被顾承按着肩膀给按回了凳子上。
“二十两是么?”
顾承呵呵一笑,取了一张银票递给对面。
检查了下钱庄的防伪标识,没看出问题的衙役露出几分诧异的神情。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掏钱如此爽快的人。
我莫不是看走眼了,二十两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特别需要郑重的数字……不管如何,见对面二人掏了钱,衙役也没有理由在此胡闹,因此在收下吕掌柜的五十两后,便退出客栈,准备明天换一拨人再来敲诈一番。
等到这些人远去,清风用不解的目光看向顾承,仿佛是在说,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你打了人,出了气,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你让吕掌柜日后怎么过?”顾承笑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用灵魂沟通的方式,带上少许指导语气,“有很多人都见过他们进了这间客栈,即便我用法术扭曲了在场所有凡人的记忆,事后也可以通过一些线索推导出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清风没有反驳的话语,只是嘟囔了一句:
“你们人类真是麻烦。”
吕候松了口气,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顾承。
他刚才真怕自家的客人与衙役之间起什么冲突。
“魏叔,赶紧先做上几个菜,我来给你打下手。”吕候说着,便跟着五大三粗的魏黑进了厨房。
清风有些不忿:“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耀武扬威?”
“谁说要放过他们?”
顾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身形一闪,已是分出一具分身。
之所以不让清风去,是因为对方根本就不会这类分身法术,让本体去的话,会让外人看到清风不在,心生怀疑。
更重要的是。
根据这些衙役所言,主导置办祭天大会的是几位来自斩妖司的“仙师”。
真让清风去调查,非但没可能拿回银子,甚至还有可能将自己葬送到敌人手里。
……
小镇南,王员外的府上。
“林少侠真乃少年英才,没想到仅是小小的一招‘祭天大典’就筹集了快三十万两的白银。”
王员外有些意外。
他最开始还以为只能搜刮到一些小钱,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让朝廷下发了专门的拨款。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一开始的约定,少侠你们七,我三。”
林霖举起酒杯与对方碰了一下。
“我们拿到的只是小头,之所以朝廷愿意拨款,是因为中间有人给着压力。”
言外之意就是,这笔钱可不止他们一家想吞。
“不过,还需麻烦王员外将这笔钱换成同等价值的银票,如何处理得干净,应该不需要我们这些年轻人插手了吧?”
林霖有些不太放心地提醒了一句。
金钱虽好,那也要有命花才行。
若只是搜刮民脂民膏,以他在斩妖司的地位,完全不会担心东窗事发。
可吞了朝廷的钱,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压在他头上的数目,可不是只有自己拿到手的那二十一万两白银。
“放心,浸淫此道多年,我早已轻车熟路。”王员外搓了搓手,将声音压得很低,“林少侠,您看我已经做了员外好些年,不知您一开始许诺的那个调任的消息,是不是文书已经上了路,正在往这边赶来。”
这不是买官。
王员外是正经科举出身,这才得了“正员之外”的员外称号。
可惜的是,他的名次比较靠后。
再这么等下去,他不知道轮到自己做官时,剩下的时间又能供自己爬到多高位置。
所以,王员外才肯答应下三七的条件,只求能通过林霖在长安的关系,将自己在名录上顺位调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