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王城偏殿。
夕阳已经挂在了王城一角,嬴驷正在批阅奏折。只有一名身形细长的年轻人如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立在他的身后。
殿内越发暗淡,年轻人无声无息地点了灯。
放下最后一卷竹简,秦王嬴驷扶案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双腿,走到门口。
年轻人缓缓跟了上去。
“樗子和司马错回来没?”嬴驷看着晚霞,没有回头。
“回大王,武关和蓝田尚未有消息传来。以樗子和司马将军的能力,攻破丹阳,给楚国一个下马威不成问题。”年轻人说地很从容,看得出来嬴驷十分信任他。
嬴驷不置可否,“了解楚王熊槐此人吗?”
“颇有些纵横家的能力。”
嬴驷点点头,“我大秦一统天下,最大的敌手便是楚国,有必要深入了解它,尤其是这个楚王。”
“是,我会加强楚国那边暗探的渗入,争取和楚国上层联系上。”
“嗯,我有些担心。进攻丹阳是我极力主张的,事后想来确实有些莽撞了。根据张仪的连横策略,韩、魏才是我们主要的目标,与楚国应该交好才是。是我被安邑的战败蒙蔽了双眼。”
年轻人低下头没有回话,樗里疾与司马错都不赞成出兵,但是大王这回异常地固执。
“依你之见,如何与楚国交好呢?”嬴驷回头看向他。
“两国交好,上策是联姻。”
嬴驷点点头,“嗯,也最是节省,哈哈。楚王初继位,正值年轻,可否从王族内挑一适龄女子与其联姻?”
“大王就交由臣下吧!”
嬴驷点点头,“且先看丹阳战况如何吧。话说,你就甘心这么一直躲在我的背后吗?”
年轻人笑笑,“有什么不好吗?”
嬴驷笑着摇摇头,“随你吧!”
殿外响起了脚步声,年轻人眉头一皱,脚下微微用力,飘到柱后隐藏了起来。
“大王,急报!”殿门外传开了侍者焦急的声音。
“进!”
一名中年侍者躬身进来,轻声道:“大王,樗子急报!”说完呈上一封密信。
嬴驷眉头紧皱,阴云瞬间在心间弥漫开来。
中年侍者稍稍退去,年轻人又悄然出现。
“樗子、司马错兵败了?”他察言观色,心知不妙。
嬴驷脸色发黑,没有答话,他将密信交给了他。
“我们确实小觑了楚王!”
“哼!”嬴驷冷哼一声,不知是恼怒年轻人这句话还是自己。
见嬴驷生气了,年轻人低下头不再说话。
半晌,嬴驷平静地说道:“替我向楚王求亲,寡人要以隆重的仪式迎娶楚女!”
熊槐在丹城休整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让景翠和田夕陪着去了一趟隔壁的析城。析君战死,其家人死的死逃的逃,熊槐顺手收回了析君的封邑。
他没有在析城做那解放奴隶、建立军屯之事,毕竟析城也在景氏的领地范围内,没有必要在此时挑动景氏的神经。
他也没有再和景洪深入谈论景氏的出路,既然景洪承诺此事由后继的族长景华完成,他也就不急于这一两年了,总得给景氏转变心态的时间。
一两年后,当他手里有了强大的武卒做后盾,便也不必再给那些不听话的贵族封君什么的好脸色。
屈匄走了。
按照先前的计划,屈匄带着五万人回了应城。他将和祝剑、张朔一起,训练第一批的两万武卒。
当熊槐从析城回来时,见到了景氏的另一名将领,景鲤。
景鲤比景翠大十岁,人看上去有些圆滑。
熊槐这才知道景鲤竟然是宛城令!宛城是楚国北境重镇,一直有大军驻守。此次三君之乱,因为宛城距离博望城太近,熊槐怕宛城令与博望君有勾结,便没有从宛城调兵。
之后与秦军的战斗,因为有了景翠的三万精锐以及屈匄的近六万人,熊槐以为兵力足够,便也一直没有想到从宛城调兵。
而丹城被围,景洪最初没有向景洪求援,只是到后来感觉快支撑不下去了,才发出求援信。家族被围,景鲤也管不了军令不军令的了,尽起三万守军,星夜赶往丹城。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大王已经率领大军赶跑了秦军。
既然来了,只得硬着头皮觐见大王。
熊槐也没有责怪景鲤什么,只是勉励一番便把他打发走了。
临走前景洪告知景鲤大王的计划和景氏的选择后,景鲤惊掉了下巴。
第四日清晨,景氏全族出动,恭送大王南归。景翠、景硕率领五千景氏精锐族军护送大王南下。
南下的队伍里除了田夕一个女人外,还多了少女景离,她央求景翠带她去郢都求学。景翠正惆怅呢,熊槐便说要在郢都开办一所新式学院,景离可以进新学院学习。
甫过立冬,当郢都感受到寒凉之时,熊槐终于回到了这里。
郢都北门,以令尹昭阳、上柱国田忌为首的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就连孙膑也来了。
当王驾缓缓停住,早就翘首期盼多时的郢都国民开始山呼:“安邑丹阳,两度败秦,大王神威,大楚威武!”
熊槐听得嘴角裂开了一大块儿,这谁啊,还挺会整词儿!
在昭阳的带领下,文武百官与熊槐见礼。之后昭阳代表百官一番慷慨陈词,无非是歌颂大王有多么英明神武。
熊槐坐在轺车上有些难受,但是为了保持自己在国人心目中的英武形象,熊槐到底还是忍住了。
好不容易昭阳陈词完毕,田忌又凑了上来。
“大王,老臣惭愧啊!悔不该让大王独自前往应城,致使大王连番身陷险境!”田忌说着,便老泪纵横。这几天他的心里可是备受煎熬,直到看到大王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田忌才感觉压在心头的石块粉碎。
“哈哈,若不是上柱国令屈匄火速南下,那可真就危险了。所以说,寡人和景氏都欠上柱国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熊槐刚说完,景翠和景硕便出列,面色肃然走到田忌身前,躬身行礼:“景氏谢上柱国!”
田忌脸上的愁容总算消散,他笑了笑,“为大王分忧解难是我辈分内之事!两次败秦,全亏大王指挥有方,方才有此大胜,一展我楚国雄威,大王兵家之造诣,真是令我等汗颜!”
“哈哈,上柱国谦虚了!此番得胜,在寡人看来,都是将士用命的结果!若没有将士的拼死保护,寡人也许就回不来了!所以,对于这些为寡人拼杀的将士们,寡人只有一句话:君不负我,我必不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