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知道张仪结盟的目的吗?”熊槐被引起了兴趣,他看了一眼昭阳,问道。
“回大王,臣已问过令尹,张仪想联合我和攻掠韩魏,破坏魏、楚联盟,以武力迫使魏国屈服,破坏齐魏联盟,实现他的连横。”
对于昭雎的见识,熊槐也点点头,论政治,昭雎不输昭阳。
“说说你的强强联合!”
“回大王,几百年来,秦楚一直都是盟友,虽然中间几经分合,秦国却是我国对抗晋、齐以及分晋后的韩、赵、魏最坚实的伙伴。虽然因为魏国的衰落以及三晋之间的相互攻伐,秦国在东边的压力小了很多,以至于对我楚国的依赖降低了,甚至开始与我国发生冲突,但这些都不妨碍今天我们与秦国结盟。”
“大王,”昭雎朝熊槐又是一礼,“臣以为与秦国结盟,有三点好处。其一对抗齐、魏、韩三国结盟,这不但可以防止三国合兵攻我,我还可与秦国不断攻掠、蚕食三国之地,实现我大楚北上争霸的百年念想;其二越国是我心腹之大患,臣以为灭越有两种方式,一则独吞,二则与结果瓜分其土地,若是独吞则齐魏韩三国必然出兵讨伐我,而若是不与秦结盟,秦也必加入三国联盟,届时我楚国便艰难了。其三,在臣看来,泱泱华夏,方圆万里,民风习俗不一,单独一国绝难独吞,治理更是难上加难,与其到时分崩离析,不如秦楚结盟,瓜分天下,分而治之!”
说完,昭雎抬起头,望着大王。
熊槐还未有表示,昭阳却是暗暗着急,他轻轻拽了昭雎的袖子,道:“与秦结盟可,与其分天下不可!”
“为何?”昭雎没有示弱,他反问道。
“秦国志在一统,这个你不知道?”昭阳沉声道。他有些后悔,实不该让他来大王面前,昨天为什么不先听一下呢?
“知道!”昭雎缓缓道,“但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到时候,秦国与楚国两个庞然大物,谁能吞并谁?”
昭阳摇摇头,不再说话。且看看大王的说法吧,兄弟争于王前不是好事。
熊槐点点头,“你的见解倒也独特。且不说争天下,但说考虑到灭越,需要与秦国结盟。”
熊槐拍拍昭雎的肩头,昭雎立即躬身。
“今日左司马的见解让寡人眼前一亮,不错!寡人会考虑你的提议的。”
“大王英明!”
下了大殿,昭阳边走边说,“你不知大王之志吗?竟敢提秦楚瓜分天下,分而治之,糊涂!”
昭雎面无表情,也不反驳,跟在昭阳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
见昭雎不说话,昭阳叹了口气,“虽说你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要知道,秦国虎狼之心,不会放任我楚国坐大的!暂时与其结盟可以,但防秦之心不可无!”
“大兄的意思,秦楚之间早晚必有一战?”昭雎问道。
“必有一战!”昭阳坚定地说道。
昭雎摇摇头,不再说话,他明白了大王之志,也知道了族兄的选择。
第二天,熊槐又召来了昭阳、田忌、孙膑。
“这几日张仪除了昭雎府上,可还去过哪里?”熊槐问道。
“回大王,据探子回报,张仪自从昭雎府上回来后便一直待在驿馆,没有再出门了。”昭阳回道。
“呵呵,这不太符合张仪的性格啊!”熊槐摇摇头,接着他将昭雎的想法说与大家听了。
“左司马倒也有些见识,其实也不是我们短视,灭越毕竟是几年甚至十年之后的事了,秦魏韩连横若成,秦必然削弱我国却是眼前的事。”田忌说道。
“伯灵呢?”熊槐问孙膑,田忌的话很有道理。昭雎的话一听起来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但他是从亲秦的角度看问题,很容易孤立地看问题。
楚国一直有亲秦势力,这昭雎便是其中之一了。
“臣以为,秦楚几百年,分分合合,依势而动。不是谁想结盟便能结盟的!”
“一切都是形势所迫!”熊槐笑道,还是孙膑看得透彻,“现阶段秦国需要稳住我们来连横韩魏,而我们也需要与秦结盟来与齐国对抗,蚕食韩魏。至于未来灭越,确实需要秦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必然需要创造条件与秦结盟!”
熊槐顿了顿,朗声道:“那今日便定下来,与秦结盟!但是暗中破坏秦魏韩连横。一旦秦国连横成功,我们便与齐、赵国合纵!你们以为如何?”
“水无常形,当依时就势而动!”昭阳赞成道。
清晨时分,郢都城门迎着朝阳缓缓开启。进城卖菜的小商贩、赶着牛车去城外倒垃圾的小吏,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一份鲜活。
城门口的侍卫礼貌但是严格地对进出人员进行查验,来来往往的国人们不再紧张。这是熊槐继位后的一大改善,士卒们对国人的态度好了很多。
一辆有些破旧的辎车缓缓停在了城门口,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他掏出一块木简笑着递给了守卫,“在下杜赫,东周人士,来郢都游学。”
侍卫仔细查验了一下印有周王室标识的木简,恭敬地还给了杜赫,“请进!”
杜赫满意地坐上辎车进了城,他对于楚国的第一印象极好。
找了一家酒肆住下,杜赫吃完午饭之后便在城内溜达起来,人越多越往哪钻。
作为周王室的谋臣,杜赫七大战国杜赫都游历过,年轻时也来过郢都。那时楚宣王还在位,后来的威王熊商还只是太子,而今的楚王熊槐还在用尿活泥巴玩儿。
相比记忆中的郢都,如今的郢都国人脸上少了些苦楚,多了些容光。大部分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道路两旁林立的店铺中,店主卖力地推销自己的商品,某些店铺前驻足的顾客正乐呵呵地跟店主讨价还价,不少猎户背着打来的孢子、野兔等准备到山货店售卖,林林总总,一派鲜活。
郢都没有临淄的奢华,没有咸阳的刻板,没有邯郸的彪悍,没有大梁、新郑的苦色,也没有蓟城的茫然。
似乎一切都刚刚好。
深吸一口气,杜赫大步向前走去。
几天街外的一座小庭院里,年轻的周最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谍者轻身来到周最身前,轻声道:“公子,杜赫到了!”
周最眼神一凝,缓缓吐出几个字:“杜赫,我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