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般漆黑的山间，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就在这夜的一角。

“林晚粥，咱俩这个姿势未免太过奇怪了。”

“闭嘴了，你以为我愿意让你这样抱我啊。”

缩在小鸭子船里的少年少女，正以一个极为犯规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徐橙就像是大肚子孕妇一样，外套里钻出林晚粥的脑袋瓜，小巧可人的她像是小袋鼠一样，侧坐着缩在徐橙的外套里面。

至于少女的鞋子，已经整齐的脱在旁边，只剩小白袜包裹的脚丫子就那么踩着徐橙的大腿。

“多亏我今天这件外套是比较肥的款式。”，徐橙庆幸的说道，然后再将怀里的少女再用力抱紧一些，能感受到少女肌肤的滑腻和体温，鼻尖还能嗅到少女身上的体香。

她依偎着他，两人的身体贴的很紧密，虽说林晚粥没有采纳他所说的运动生热，但这样缩在同一件衣服里取暖的方式，让徐橙觉得也非常不赖呢。

“林晚粥，你好小啊。”

徐橙觉得自己就像是抱着一個小宝宝，一个小婴儿一般，娇嫩的肌肤亲一口就能绽放出一朵花来。

“......”

少女侧过头白他一眼，求生欲很强的徐橙就连忙表示。

“别乱踩、别乱踩，我是说你整个人真的好小。”

“女孩子干嘛要长成你这样的大块头了...”，林晚粥的声音柔软。

兴许是这里只有她们两个的原因，少女便大方的给予起了自己的温柔。

她颇为依赖的将脑袋瓜凑过去，带着几分倦意枕在徐橙左肩，望着眼前的黑夜轻声念叨起来。

“...这里黑布隆冬的，会不会有什么野兽啊？”

“这里都是景区了，时常有人来往应该没猛兽了，放心，就算有我也给你打跑了。”

缩在少年结实的臂弯里，林晚粥便觉得充满了安全感。

“还打跑，你是武松啊？要在龙庙山打虎。”

“那你这么好看，一定就是潘金莲了。”

“傻子啊你，你才潘金莲呢，潘金莲是武大的老婆，又不是武松的。”

“那你不知道潘金莲雨夜把武松给...嘶、嘶、别掐别掐。”

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一切重归于平静，林晚粥又枕在徐橙肩头的位置，还蹭动两下，将他肩头的褶皱抚平。

“好好的生日居然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糟糕透了...”

“怎么糟糕了，今天过的不是很有意思吗？”

“白天都挺好了，谁知道晚上会下雨啊，我妈妈还说晚上回去切蛋糕吃的，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而且...”

少女欲言又止，徐橙就追问。

“而且什么？”

“而且我过生日你连礼物都不给我准备。”

少女小小委屈的伸出拳头在徐橙胸前捅了捅，“亏咱俩还是十六年的纯洁友谊呢。”

“你怎么这样林晚粥，不是之前你说的不用么。”

“哼，我、我还不让你拉我手呢，也没见你听过话啊。”

“......”

见他不吭声，少女便把头别向一边，道出了自己的小九九，“其实礼物什么的我都不在意了，我就想听你...哎呀...”

话还没说完，少女的身体便随着徐橙的移动变得不稳，音调拉高三分，小手也惊恐的在外套里将他抱紧。

“你干嘛啊？”

“亏我没那么傻，没忘记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礼物？”

少女眼底浮现出意外且惊喜的色彩。

果然，他们之间的理解都是相互的，她有多懂徐橙，徐橙就有多懂她，这种懂得一直可以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眸中的每一个眼神、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

却又没立即凑过脑袋去看徐橙的包里，而是矜持冷静的小声说道。

“不会是想在包里随便拿点东西糊弄我吧？”

“当然不是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真的有礼物！

周边漆黑的夜都开始逆向调配，从混沌的黑，回溯成掺揉成黑之前那绚烂的彩。

女孩子当然会喜欢礼物，更何况是徐橙隐瞒了这么久，悄悄准备下来的惊喜，林晚粥自然会有所期待。

“是什么东西啊？”

她可不是什么挑剔的女生。

以往的生日，徐橙很多时候都只是送她些简单的礼物，布偶、水晶球、八音盒，徐橙的钱也一直都不多，大多时候还有一张贺卡，或是他自诩文采卓绝写下的打油诗。

但无论是什么，她都会爱不释手的收下，当做宝贝一样塞进放了3600多天前生产的破纸杯的抽屉里，一并珍藏好。

“到底是什么啊？”，没有得到徐橙回答，林晚粥就蹭动着身子又问一声。

“你猜猜？”

“我哪能猜得到啊。”

少女因为太过期待，显得坐立难安，小脚在徐橙大腿上挪来挪去。

“你放在书包里我都没看到，是贺卡吧？”

“不是。”

“那是照片？”

“...很接近了，不过你怎么会觉得是照片的？”

“因为你今天特意带了个相机，但是又舍不得给我拍照，说浪费电，所以很容易想到相机里有什么东西想给我看吧。”

“......”

徐橙心里都惊讶了一下，本来想给林晚粥个惊喜的，结果看上去她莫名的和他心意相通。

据说双胞胎之间才有这样的能力，有些感情深厚的夫妻之间也可以做到。

那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说不准还真有这样能明悟对方心底想法的能力。

“好了好了，我来揭晓答案吧。”

在看不大清晰的环境中，林晚粥努力才能看清楚，徐橙从包里取出的正是她早上翻找出的相机。

少女努力按捺住自己此时迫不及待想要从他手上抢走的心情，还安慰自己反正胳膊也伸不出去了，只能在徐橙怀里摸啊摸。

就嘀嘀咕咕道，“怎么还神秘兮兮的...相机里不就应该是照片么...”

“不是照片了...是一段、一段...”，事到如今，徐橙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的语气因为太过紧张而带上了颤音，就连呼吸的节拍都明显的紊乱了几下。

林晚粥就再也等不及，雪白的小手从拉链里伸出，从徐橙手上一把拿过相机，冲着蓝白色的荧屏摆弄一阵子。

排在前面的是今天刚刚拍下的照片，后面则是些徐橙的生活照。

“到底是什么啊？”，少女不解的问。

徐橙就挠挠头，不大好意思的模样。

他既想要林晚粥明白他的心意，又担心这一切显得太过做作，努力想表现的云淡风轻，这使他像极了一个努力想在女生面前耍小把戏的小男孩。

“就那里有一段视频，你、你自己点开。”，说罢就罕见的脸红着将脑袋别向小鸭子船外。

“是这个？”，林晚粥打开视频的开头冲徐橙挥了挥，徐橙就咳嗽两声点了点头，目光躲躲闪闪。

少女便点击按下播放了，视频的画质不大清晰，看上去有些古老。

【小朋友们，今天的故事分享会轮到谁了？】

在一阵稚声稚气的喧嚣声中，身着彩色小裙子短腿短胳膊的小女孩，一扭一扭的跑上了讲台，然后嫩声嫩气的开口。

【今天~我要给大家讲三只小猪的故事~】

林晚粥望着这莫名熟悉的场景，还有那个看上去超级眼熟的小女孩，就这么愣住，呆呆的思索着，一直到画面终于稳定下来，她的眼睛才瞬间放大几分。

这个讲故事的小女孩...

该不会就是她吧？！

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蓝粉色裙子，头上还扎了条蓝色发带，额前是独属于小孩子的那种可爱齐刘海，讲述生动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浮现，微笑也仿佛朝阳般灿烂。

那是童年，被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自己，是一段如果没有徐橙经常提醒，或许她早就像其他人一样，将之遗忘的一干二净的零碎记忆。

而现在，徐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那时候的她。

他把小时候的她找了回来！

这一刻，少女明显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几分。

她回过头去，看着在黑暗中满脸通红的徐橙，“你、你怎么找到这个的啊？”

“就...”

徐橙还没来得及回答，视频里响亮的声音就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小羊老师！小羊老师！】

一个甩着鼻涕的小胖子把手举得老高，冲老师告后面小朋友在睡觉的状，随着镜头的转移，一个满脸懵逼的寸头小男孩出现在画面中。

“噗嗤。”

林晚粥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你吧徐橙？”

“如你所见。”

“小时候的你真丑呀，我怎么会和你玩啊。”

“......？？？好像你多漂亮似得。”

“嗯？”

“好吧，是很漂亮，全世界你最漂亮了林晚粥。”

听他放肆大胆的说些她喜欢听的话，少女就奖励他一脚，然后继续看视频。

“这个小胖墩不会是李秋阳吧？你俩现在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以前关系居然这么不好的吗？”

“谁要和他穿一条裤子啊，就算要穿也是和你。”

少女没有听进去他的回答，注意力全在画面中的小男孩身上。

他简简单单，瘦瘦小小的像是个小豆丁，眼神里却有着比寻常男生更沉稳、更成熟的光。

于是她的脸上，也浮现出甜蜜和欢喜的笑。

“林晚粥，这个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

“有多喜欢？”

“比你喜欢莪还喜欢。”

这话说的两个人脸上温度都有点高，徐橙就点点头。

“看来确实是喜欢的。”

说话间，视频一直向前播放着。

【......有没有哪位小朋友想自告奋勇，主动说说自己长大后想要做什么呀？】

老师的声音在视频中响起，徐橙的心跳忍不住加速几分，他自然知道后续的发展，不知道林晚粥还是否能够记得，现在再看到之后，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悄悄观察了眼少女的表情，发现她只是瞪大好看的眸子，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安静看着，好像并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画面终于到达记者采访的那一瞬间，林晚粥又一次出镜。

【...小朋友好可爱啊，能不能介绍一下你自己啊。】

【姐姐你好，我叫林晚粥，今年6岁了。】

【是林晚粥小朋友啊，那能不能给姐姐说一下，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的梦想是快点长大！】

接下来记者又和林晚粥几次对话，画面中的

【长大后我要买我喜欢吃的好吃的，还要随便在家里看电视不被妈妈管，然后...】

镜头里，小女孩如是说着，不过忽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红润。

少女还几次视线望向教室某处，并不看向镜头，摄像师敏锐的捕捉下了坐在座位上喝AD钙奶的徐橙身影。

相机前，已经是窈窕少女的林晚粥，仿佛回想起什么似得，小脸上开始布满红润，还好被黑夜所遮掩。

只是身体蒸腾而起的温度，让徐橙觉得身上有点燥热。

“林晚粥...后面还要看么...”，徐橙忐忑的问道。

“当然、要看了。”，少女小声回答说。

视频继续播放。

【然后什么呢？】

少女也终于支支吾吾的开口，【然后...我想做徐橙的新娘...】

视频里的教室，因为小胖子的哭闹声乱作一团，视频外的小鸭子船里，长大的二人俱是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只有呼吸又乱又急促。

“......我、我们来吃个简易的蛋糕吧，给你庆祝一下。”，徐橙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林晚粥就糯叽叽的问，“哪里有蛋糕啊。”

“我当然有办法。”

徐橙打开书包，取出里面的一包好力友，然后又翻找着抽出一盒火柴，最后把一丁点大的好力友放在手心，火柴插在上面。

“准备好许愿哦林晚粥。”

明白他要做什么的林晚粥就点了点头，徐橙点燃另一根火柴，将插在好力友上的火柴燃着。

火花在漆黑的小船里摇晃起来，左摇右摆，一跳一跳，船舱上还印出了少男少女两个大大的黑影。

“咳咳...祝你生日快乐~”，徐橙清清嗓子，难听的唱了两句。

林晚粥就虔诚的闭上眼睛，双手握拳，望着眼皮子里的一片橘红许下愿望，然后“呼”的吹熄。

眼前重新恢复黑暗，徐橙把手上的好力友掰成两块分掉。

他一口就塞进嘴里，舔了舔手掌心的碎屑，好奇的问，“你许的什么愿望啊林晚粥？”

少女小口的嚼着，闻言就小声的回答。

“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说嘛、说说嘛。”

徐橙戳戳少女，她只好嘟囔着说。

“哎呀...就、就和刚才视频里的一样...”

“和刚才视频里的一样？”

徐橙陷入思索，林晚粥就羞红着脸，把感觉有些冰凉的胳膊塞回徐橙衣服。

她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出刚才橘红色的场景。

她握紧双手，在心中默默的祈祷说。

长大后，还是想做徐橙的新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