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渐暗，小区里，鳞次栉比的窗户零星的打开了灯。

因为还有晚自习的原因，林晚粥没有回家。

她可害怕回家之后撞到她妈妈，万一被问到提前放学的原因，那她没有上学和徐橙鬼混了一天的事情肯定会被妈妈问出来的。

就只好先呆在徐橙家中，和他一起缩在客厅相邻的沙发上面。

没有开灯，于是房间里黑乎乎的。

一天的医院输液经历让二人都有些疲惫，躺倒在沙发上之后，就谁也不想再多动一下了。

“徐橙，天黑了，去开灯。”

少女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腿弯微动，纤细圆润的小腿，轻轻在徐橙搭在半空中的胳膊上面蹭了两下。

徐橙一动不动，死猪一样躺在沙发上。

“我不想动了，而且我现在可是病人，要开也是你去开灯...”

林晚粥就不理他，瞪大眼睛，盯着一片昏黑的天花板看。

爱在周末睡个大觉的她，常常会在这样的时分醒来。

那时候就是这样，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爸爸妈妈都还加班没有回来，下床推开卧室的门，家里一点灯光也没有。

这时候可能刚刚过饭点一个小时，就那么一個人呆在昏暗没有一丝光亮的房子里，外面是万家灯火。

站在窗边往下望去。

有刚吃过饭领着自己家孩子出门的夫妇，有相约着一起出去玩的恋人，有刚下班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提着一袋子菜的上班族...

这时候，房间的黑暗仿佛带着几分要压死人的心灵的孤寂，让人充满了阴郁迷茫的感觉。

那也是林晚粥最讨厌的时候了。

她要把家里所有的灯全都打开，才会觉得心里的抑郁减弱几分。

可此刻。

虽然还是几乎相同的环境，没有开灯，眼前昏暗一片。

少女却没再体会到那样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隔着黑暗，另一张沙发上，有一个猪头躺着。

她时不时用小腿去他胳膊上蹭一下，少年手臂上的温度，和他有所反应的微微颤动，会带给少女足够的慰藉。

他的存在，让林晚粥觉得，哪怕就这么烂在这片黑暗里，似乎也不会觉得再有之前那样讨厌的阴郁感觉。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互相听着彼此呼吸，时不时聊几句学校的趣事，然后一起咯咯咯笑上一阵的甜蜜感。

眼前的黑暗，似乎还为这种甜蜜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朦胧滋味在里面。

这让他们像是两位相伴的孤独行者，一起被流放向太空，却因为彼此的存在，谁也不觉得孤独，就这么谁也不用动一下子的黏在相邻的沙发上。

林晚粥感觉，这种身体加心灵同时得到放松的休息方式，可要比她一个人单纯在家里睡一觉要有效的多。

她都开始迷恋这种和徐橙一起休息的感觉，还悄悄祈祷着这样的黄昏时分再多延长一些。

“听我妈妈说，过几天她好像就要出国培训了...”，少女小声的碎碎念着说。

徐橙就把耳朵高高的竖了起来。

“培训？”

“对啊，单位组织的出国培训。”

“那要培训多久啊？”

“听她说，好像要小半年吧...”

“那岂不是说，接下来的小半年你妈妈都不在家里了！”

徐橙的语气逐渐变得兴奋，像是解开了一道什么难以跨越的束缚。

少女就恨不得把脚丫子踩这家伙脸上。

“喂，你在高兴什么啊？”

“咳咳，我没有啊。”

“真是的，我、我可是会连着小半年都见不到我妈妈，这件事有那么让人开心吗？”

虽然少女自己也很向往没有妈妈约束的自由生活，但一想到会那么久见不到她，也会有些不好受的小情绪了。

徐橙赶忙安慰，“没事的林晚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离得很远，你也可以和你妈妈开视频聊天啊，随便一款聊天软件都能做到。”

“聊天软件...是用QQ吗？”

徐橙没出过国，也不太了解这时候的企鹅网络和国外是否兼容，“QQ我不知道啊，不过用MSN肯定可以。”

“什么MSN啊，我不懂了，到时候你去我家帮我弄好吧。”

“嗯，就交给我。”

房间里又安静一阵子，林晚粥小腿在空中又晃悠一会，感觉到眼前的黑已经极为深厚了，就再在徐橙胳膊上轻蹭两下。

“快去开灯了，现在一点都看不见了。”

“我懒得去。”

“你快去，你去了我就奖励你。”，少女知道这招很灵，徐橙总是喜欢被她奖励，她这么说他肯定会去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耳边很快就听到了沙发的吱呀响声，然后是拖鞋摩挲地板，听到徐橙从沙发上站起。

不过他不是朝着灯开关的方向走去，而是朝着她这边走来。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呢，眼前也几乎看不到，就只感觉自己被大大的他拥入怀中，身子瞬间变的暖和，脖颈和耳边传来徐橙的丝丝灼热呼吸，扑打的她觉得痒痒。

“干嘛了、干嘛了，谁允许你提前奖励自己了？！”，少女又惊又喜，拥抱就是要来的这么出其不意才刺激。

徐橙的声音低沉又霸道，“是刚才被你提醒了，你之前忽悠了我那么多次的奖励，这次我要全讨回来。”

“啊？”

少女止不住的慌张。

若是要把以前的次数全都讨回来，那她浑身上下不都得被这家伙摸的秃噜皮？

“你、你是不是想强激安我？”

少女没由来的一句吓得徐橙浑身就是一哆嗦，坐的标标准准，神色像极了夏令营兵王。

“林晚粥，女孩子说话不能这么变态的，咳咳，这话也就和我说说了，和其他人千万不能说。”

“我只是担心你做出变态的事！”，少女马上的澄清。

长这么大也就只有他可以接近自己到这样的程度了，其他人，她连靠近她一米以内的机会都不会给。

“不会啊，在你同意之前，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徐橙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少女柔顺的发，她的头发又干净又沾染着馥郁的果香，使他忍不住捧起一缕放在鼻尖仔细的嗅闻。

林晚粥也不反抗，事实上她的确也没什么反抗的力气，输液对于感冒的疗效果然很好，早上还软绵绵模样的徐橙，现在已经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就这么想着，还在他怀里蹭动两下。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把空调遥控器带来了，还是把电视遥控器带来了，放在两人中间也不拿开，膈的她难受极了。

于是废了好大劲，她才在狭小的沙发上转了个身子，这样比刚才好受的多，但视线却正对上了徐橙的脸颊。

即便隔着黑暗，少女也能看到他在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转过身是个错误，却已经没有再背过身子的机会。

就不知所措使劲将脑袋瓜埋进他的脖间，鸵鸟一样往里钻着，感受着他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林晚粥，你好可爱啊。”

听着徐橙略带磁性的暧昧话语，少女也不知怎么回答，就不知所措的嘤咛一声。

“我可以亲亲你身上可爱的地方吗？”

“我哪些地方可爱？”

少女本能的就说“哪些”，而不是“什么”，说“什么地方”就代表着只有一处，但少女本能的觉得自己可爱的地方超级多，所以就是“哪些”。

不过徐橙的回答更加贪婪，也更加让少女开心。

“你全身都很可爱，每一个角落、每一根头发都很可爱。”

“哼。”

少女就像是恋人之间打情骂俏一样，羞羞的抬起头来，撅起小嘴抗议似得看向徐橙。

葱白的手指还捉着他卫衣的小鹿，在细长的食指上面缠啊缠。

“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嗯？”，徐橙愣了一下。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你没听到吗，莪说你全身都很可爱。”

“之前那一句呢？”

“林晚粥你好可爱...”

少女着急的摇晃脑袋，“那是再之前的一句了，我说这两句中间的那一句。”

徐橙努力回想了一阵子，然后试探性的问道。

“我可以亲亲你身上可爱的地方吗？”

“不可以。”，少女拒绝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你很贪心！”

“那就是只亲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徐橙被这么问着，注意力便转移开来，原本束缚着少女的动作减轻好多。

抓准这个时机，林晚粥就像是条滑溜溜的小泥鳅一样，从这家伙的怀里钻了出去。

心里还在想，徐橙也太没出息了，只是说他贪心，他就只敢亲一个地方了...

“你已经没机会了，我现在好饿，我们吃饭去吧。”

少女在黑夜中将追随而来的徐橙推开，少年便有些郁闷。

“可是我没什么力气做饭。”

“那你还有力气欺负我！”

“除非你帮我充充电。”，徐橙带着期待望向林晚粥。

经常听徐橙说些没羞没臊的话，林晚粥也懂得他的充电肯定是另有所指。

“做梦了你。”

她哒哒哒踩着拖鞋去把客厅灯打开，刺目的灯光晃的徐橙一时间睁不开眼。

然后坐在茶几旁，将严雯雯提来的果篮拆开，取出香蕉自顾自的蹲在茶几旁边吃了起来。

肚子有点饿的徐橙便也凑过去想拿颗水果，却被林晚粥把手推开。

“不许吃！”

“为什么？”

徐橙觉得不解，“这可是别人送给我的果篮，为什么我不能吃？”

少女当然不会说自己在吃醋，在因为他吃醋，就赖皮的把果篮全都搂入怀中，甚至恨不得在上面吐些口水。

但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吐了口水，徐橙才不会觉得害臊不好意思吃，反而是多了一个不得不吃的理由，便没有这么去做。

“不给你吃，你吃我就打你。”

“......”

徐橙无奈，“不给我吃水果，那你给我做饭吃吧，我现在好饿。”

“我不想吃我做的饭。”

少女在这件事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问题，“我们出去吃吧，你有胃口吗？”

“还好。”

两人便再次出门，因为林晚粥害怕撞到自己爸妈，就走了小区比较阴暗的后门。

有几盏路灯换了新的灯泡，在昏黄色的主旋律中，散发着刺眼的白炽光芒。

或许是在家里憋了好久的缘故，这会徐橙散步在街上，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憋闷了好久的身体变通透好多。

城市建设逐渐兴起，夜晚的城市绚丽，两个人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吃饭了，就饿着肚子漫无目的地走着。

徐橙的手很自然的就把少女的小手攥住，林晚粥也没想着反抗，觉得这双手抵抗夜里习习的风的感觉超好。

“徐橙，为什么你的手这么暖和，从小就这样吗？”

徐橙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以前我小的时候，我姐姐拉着我的手回家...”

感受到身边少女的目光变得不善，徐橙便赶紧补充，“是我表姐啊，那会她都已经开始上班了，咱们才一二年级而已...”

“哼，你说你的啊，不用刻意给我解释这些，我从来不乱吃醋的。”，少女把脑袋别向一旁。

“呃...”

徐橙便只好顺从的继续往下讲，“那时候她就说我的手可暖和了，一直拉着我，我记得很清...”

“放开我、放开我。”，少女催促着，另一只手在徐橙的手掌上扣了起来，不许他再拉着自己。

徐橙就无奈，“你不是不乱吃醋吗？”

“谁吃醋了...人家就是不要你拉着，脏死了...”

“......”

徐橙便将手指叩的更紧，握的更用力，力道控制在刚好不会弄疼少女的程度。

“那是我表姐了，而且如果要说第一个真正和我拉手的人，除了我妈妈那些长辈，第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肯定是你了。”

“真的？”

“对啊，你忘记我们幼儿园的时候就拉手...”

“忘记了，幼儿园的事情都忘记了。”

少女嘟着嘴说道，又回想起什么，气呼呼的瞪着徐橙，“那就不说拉手这件事，说别的，我记得你幼儿园的时候还被小羊老师亲了，所以第一个亲到你的也不是我！”

你不是忘记了吗？？？

徐橙咳嗽两声。

“......别在意这些了，都很久之前了，那时候我那么小。”

“谁在意了。”，林晚粥用“我很在意”的口吻说出了完全反义的话。

徐橙拉拉少女的手，牵动着少女的胳膊，少女也不理他。

他便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宣布，“好吧，那我让你亲回来。”

“谁要亲你，不要脸。”，少女白他一眼，她还不至于傻到连这样的糊涂账都算不清。

“真的不亲吗？你亲一下就算和小羊老师扯平了。”

徐橙半蹲下去，控制着身高和少女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还露出自己的脸颊给她。

林晚粥就瞥了几眼，忸怩一阵子，最后忍不住用手抱着他的脸蛋，将他的脸颊扭过去一边。

“小羊老师亲的是左脸，我要亲右边的。”

然后观望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什么行人，就快速的撅起小嘴，在他的右脸上轻轻的印了那么一下。

徐橙只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温软和湿热，接着便是风吹过口水痕迹的清凉。

而他身旁，那长不大的女孩的心里忽然畅快好多。

很多时候的她很大度，很多时候的她也很小气。

于是那个从六岁开始心心念念的心结和不愉快，直到此刻，才终于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