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鲁县。
掀起车帘,望着鲁国治所鲁县的城墙,陶应心中开始有些忐忑。
“就不知陈逸这个书呆子,会不会跟他爹一样是个倔驴!”
虽说此番强行让羊衜出任了卞县令,间接利用了南阳太守羊续,又拉着蔡邕出来壮胆,但陶应还是心中没底。
“哥最怕牵着不走、打着后退,软硬不吃之辈!”
若陈逸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陶应就要做好来自豫州牧黄琬的发难了。
“陶老二,你的胆子比你爹陶恭祖大得不是一星半点,老夫以前只以为你是个酒囊饭袋,没想到你还是个作死的惹祸精。”
被陶应一路忽悠着来到鲁县的蔡邕,也骂了陶应一路。
“且不说你只是一郡太守,即便是你爹那个刺史,朝堂里的一句话,就可让他回丹阳老家种田去了,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陶应强并卞县,蔡邕怎么想都想不通,对于一个太守,治下多一个县与少一个县没有实质区别。
“伯喈先生,你是个大儒,我都说过几遍了,请称呼我陶太守、陶重光,或者陶应,不要再一口一个‘陶老二’,我不喜这个称呼!”
陶应很郁闷,自从他喊了一句羊衜为羊老二,便被蔡邕喊为陶老二。
“不喊你陶老二,难道要我喊陶商陶老二吗?”
虽然不知道陶应为何不喜欢这个称呼,但看到陶应一脸便秘的样子,蔡邕心里就非常解气。
“岳丈,‘老二’这个词,只有我夫人在闺房里才可以称呼,你就别再这般称呼我了,不然会闹出笑话的。”
一想到蔡琰,陶应既庆幸,又惋惜。
“唉,小子,你就别再打文姬的主意了,她已许给河东卫氏了。”
年后蔡琰一满十五岁,就要嫁去河东,没有儿子的蔡邕,感觉自己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神情瞬间变得落寞,连骂陶应的兴致都没有了。
“伯喈先生,我不得不说你,在给文姬选婿上,你的眼光奇差无比。”
蔡邕不想说话,但“神棍”陶应却来了兴致。
“那河东卫老二,本身就是个病秧子,本守掐指一算,他都活不到明年底,你即便将文姬嫁过去,不但冲不了喜,还会落个克夫之名。”
河东卫仲道,是卫觊卫伯儒的二弟,按照历史轨迹,灵帝驾崩不久,他也病死了,董卓进了洛阳,蔡邕被勒令回了京师,蔡琰也回了娘家。
“小子,做人要厚道,莫得不到,便诅咒他人,这非君子所为。”
蔡邕恼怒地瞪了陶应一眼,这不是咒他女儿守寡呢吗。
“嘁,莫说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卫老二,本守上至天子,下至王侯勋贵,他们的生死都能断得一清二楚。”
蔡邕的不高兴,陶应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正他说的是实话,心安理得。
“再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可不要传扬。”
“今日我心血来潮,看了看羊氏的五行气运,他们家不出半年,有梁柱倾覆之虞。”
那“悬鱼太守”羊续,明年先汉灵帝一步去了极乐世界,陶应提醒蔡邕,要感十二年羊氏的接济之恩,最好是趁早。
“你是认真的?”
果然,蔡邕听出了陶应话里的意思。
“这么说吧伯喈先生,自我们一见面,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陶应很是认真地看着蔡邕,缓缓点了点头。
“包括资助我修《汉史》?”
羊续的生死蔡邕很上心,陶应答应他修《汉史》的事情更上心。
“还包括做你女婿。”
陶应替蔡邕补充了一句。
紧盯着陶应眼睛的蔡邕,缓缓收回目光,转过头,闭目沉思,不再说话。
“有戏!”
————
相国府。
被鲁国相陈逸、托病在家的大文豪孔融连番上阵数落和训斥了半天,陶应依然一脸笑嘻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办法,在人家地盘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而且还有孔融这个大佬在侧,陶应即便有脾气,也不敢过分造次。
不然,陶谦那一关都过不去,更莫说孔融身后还有一堆摇旗呐喊的拥泵,口诛笔伐,能将他陶应喷死。
虽然今年孔融才三十五六岁,但凭借着人家的才学,还有一位圣人祖宗,再年轻,也是大佬。
“连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何屠夫都不敢惹的人,哥就更得给面子啊!”
再说,陶应本就理亏,有违规制,冒天下大不讳,又是为委曲求全而来,不得不低眉顺眼。
“不过,这是哥最后一次低声下气!”
陶应默默打量了孔融、陈逸和始终不曾一语的蔡邕一眼,眸子里一道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
“陶重光,此事若无朝廷敕令,你我谁说了都不算!”
看着陶应简直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皮无赖样,陈逸已不想再跟他继续扯皮。
“陈相,您说得很对,确实要朝廷认可方行。”
陶应点点头,他不否认陈逸的说辞,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这也是我的权宜之计。”
陶应当然不会妥协,要不是时机不成熟,莫说是小小的卞县,就是鲁国一郡,也是陶应盘中餐,锅中肉。
“如今正值黄巾四处复起时,卞县暂托管于泰山郡,也是为朝廷好,为豫州好,为鲁国好,更为陈相好。”
陶应的这番说辞,在孔融、蔡邕、陈逸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只能骗自己。
“陶重光,即便你将整个鲁国归并至泰山郡,我也不会有意见,因为这鲁国,不是我陈逸的。”
自从与冀州刺史王芬合谋之事败露,王芬自杀,陈逸已心灰意冷。
“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豫州牧黄子琰,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之人,你得想想如何对他交代。”
陈逸的父亲陈蕃与黄琬交情很深厚,陈逸自然对黄琬的性格十分了解。
“多谢陈相提醒。”
“忘了给陈相说了,如今的卞县令,乃有悬鱼太守清誉的羊续之子羊衜出任。”
陶应边说,目光边瞄向怔怔望着他的孔融。
“孔师,听说这羊衜,还是您的贤婿?”
陶应又将目光投向蔡邕,蔡邕正一脸无奈地瞅着他。
“陈相,这羊衜,还是蔡议郎的女婿。”
本来就已兴趣缺缺的陈逸,听明白了陶应言外之意,更加不愿再开口了。
“呵呵,够奸猾,不仅拉上了羊续这个誉满九州的南阳太守做盾牌,又扯上两个大儒为己正名,说不得,朝廷还真会信了这陶老二的托辞!”
陈逸再瞅向陶应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异彩。
“哼,你可莫要胡说,孔融可不敢给你陶重光做老师!”
被陶应算计,还带着丝丝的胁迫意味,孔融满腹恼怒。
“以你陶重光的所作所为,可直呼我孔文举,喊孔融亦可!”
陶应的风评本来就差,今日的一番所作所为,更让孔融失望。
在孔融眼里,陶应没有半分一郡之守的正气,简直给有“仁人君子”美誉的陶谦丢人,倒像是个精明商人。
“呵,这是生气了吗?”
“哼,在后辈后学面前,没有半分城府。”
“脾气真臭,哪有半分老祖宗温、良、谦、恭、让的样子,怪不得会被曹阿瞒杀掉!”
陶应暗自腹诽不已,他也想喊“孔北海”,可那是明后年之事。
满屋子四个人,除了自己,三个人不待见他,陶应满心无奈地摇摇头。
“为了千秋大业,哥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