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应这次是真的看呆了,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他第一次近距离细细打量起面前的丁氏来。
丁氏的衣裙布料不算好,也不算坏,对于官宦、大户人家来说,很普通。
披肩、步摇、耳璫、丝带也算中上,除此数物外,还有环佩腕钏之带,搭配巧妙,妆扮精心,再配上身段婀娜,樱唇笑媚,使人望之,甚是魅惑、诱人。
“阿母!”
正在发愣的陶应,忽被一声童音惊醒,忙收摄心神,让自己又变得一本正经。
“丁夫人应不是流民吧,怎会在济南落难?”
“可还有家人?”
言由心生,陶应的想法很简单,若丁氏没有了亲人,他就打算好人做到底,收留丁氏,免得她流落街头受罪。
“我们当然有家人!”
丁氏尚未开口,丁氏身旁的儿子抢先出声了。
“我阿爹在京师洛阳,乃西园军典军校尉,姓曹名操,字孟德!”
一句略带稚嫩的童言,瞬间让陶应石化。
“曹操?!”
陶应知道他没有听错,丁氏儿子的话音清脆宏亮,咬字很准。
“这是什么情况,那个好人妻的曹阿瞒,怎会将老婆丁氏和儿子丢在青州不管不顾,这不可能啊!”
原本心头火热的陶应,被一盆冷水浇醒,略略发了一会儿呆,一双好奇的眸子再次打量了丁氏一番后,目光落在了小男孩身上。
“你是曹昂?”
曹昂很不想理睬陶应,从陶应无礼拉住丁氏手的那一刻起,曹昂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尤其是陶应那双色眯眯的眸子恋栈于丁氏的樱唇,满腹怒火的曹昂就将陶应纳入了敌人之列。
“阿爹每次看卞夫人就是这种眼神,阿母很不喜欢,很生气!”
但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也不想再遭夜宿荒野这份罪,曹昂带着一丝希冀,急切回应陶应。
“你怎么知道我叫曹昂?你认识我阿爹?”
陶应瞥了一眼同样抱有一丝希冀的丁氏,没有正面回答曹昂的疑问,只是微微一笑。
“你们怎没有跟你阿爹一起从谯县去洛阳呀?”
曹昂的回答,实锤了丁氏母子的身份,但陶应心中的疑惑依然未解。
“呃,这……”
陶应的问题,曹昂不知如何回答,犹疑的眸子瞥了丁氏一眼,闭口不言。
“我没见过你阿爹,但神交已久。”
陶应没再理睬这个眼中刚刚现出不友好相的小屁孩,目光投向丁氏。
“丁夫人,你们母子怎会落难济南呢?”
陶应的脸上已没有了先前的觊觎之色,变得平淡、无奇。
当然不是因为丁氏是曹操的老婆,陶应就不敢染指,而是眼前这个丁氏,乃有名的妒妇。
“连曹阿瞒都敢休,换了哥也降伏不了啊!”
陶应脸上神情的变幻,包括语气中流露出的一分客气与疏离,丁氏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曹孟德,还是昂儿?”
丁氏手捻腰间丝带,又向陶应一个万福。
“贱妾与昂儿及丫鬟一行来济南省亲,赶上黄巾流寇作乱,亲眷离散,我母子也落了单,多亏陶郡守带兵入济南,才得相救;只是如今孤儿寡母,回洛阳不得,不得已暂滞留此地。”
陶应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不想再论证历史上的丁氏母子又是如何回到洛阳的,开始想如何安置丁氏母子问题。
“既然是曹阿瞒的老婆儿子,还是给他送回去的好!”
陶应想法很简单,他帮了丁氏母子,至少在曹操那里落一份人情,说不定将来有所回报。
“既然如此,我年节前会去趟洛阳,若丁夫人非思夫心切,请稍待月余,到时亲自护送夫人母子前往洛阳见孟德,你看如何?”
丁夫人俏脸一红,继而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与愤懑。
“我怎会想念那个无情无义之人,人家有能歌善舞的卞夫人夜夜笙歌,我这个糟糠,估计已成多余了吧!”
恨归恨,怨归怨,表面上丁氏还得做到位。
“贱妾多谢陶郡守庇护,一切任郡守安排!”
陶应点点头,转身招过陈登。
“元龙,此乃典军校尉曹孟德的妻儿,带他们回城,单独安排一处院落暂住,好生供养,待年节前,我亲往洛阳时,再送他们与曹孟德相会。”
陈登微微一怔,忙拱手应诺。
“主公放心,登定保护好丁夫人母子!”
陈登暗自惭愧,他瞎想了半天,却会错了意。
“原来主公并非见色起意,而是遇到了熟人家眷!”
……
丁氏的事情,对陶应来说就是一个插曲,一个举手之劳而已,尚不至于让他牵肠挂肚。
陶应目下心急火燎的还是齐河煤田,他得亲自去一趟,那可是无尽的钱粮。
“元龙,济南就交给你了,百废待兴,多上点心;至于出兵剿灭乐安司马俱,有伏义在,加之徐和、张饶已覆灭,司马俱已孤掌难鸣,他除了投降,已别无选择。”
“待伏义剿灭司马俱部,将乐安交给步子山,立即让伏义从乐安出兵平原郡,与我会师。”
陶应略显急匆匆的一番安排,让陈登一怔,他有些不明白,陶应为何会如此着急进入平原郡。
“主公,要不等伏义剿灭司马俱,再一起进驻平原吧?”
陶应摆摆手,他可不想傻等,待青州事了,他得赶回泰山郡,哪里可是大本营,很多事情得在泰山郡落实,尤其还有袁术这个不稳定因素,必须处理好。
“元龙不必担心,有文恒在,我的安全不会有问题,此番我会带二千玄甲军前往平原。”
陶应上前一步,拉住陈登的手,稍稍用力握了握。
“倒是元龙,主意身体,主意安全。”
“虽然我们在抢时间,但也没必要用力过度,若你的身体搞垮了,我即便得了济南,乃至整个青州,也得不偿失!”
陶应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瞅着陈登,语气变得很舒缓、低沉,甚至夹杂着一丝惋惜。
“元龙,你可是我陶应的‘州不换’啊!”
历史上,陈登就活了三十九岁,得的是肝吸虫病,太可惜了。
如果陈登没有英年早逝,曹操也没有将其调离广陵,适时吞并江南虽不太现实,但继续给予孙氏重创可能性很大。
“哥绝不重蹈曹操覆辙,干事后后悔之事!”
曹操在陈登去世后,时常后悔没有重用陈登,否则孙氏兄弟不会如此顺利地雄霸一方。
陈登是徐州为数不多的人才,真正的大才,陶应自然不愿陈登早死,希望能改变他的命运。
“主公……”
真的感动了,陈登哽咽难言,反手握住陶应的手,望着比他还小几岁的陶应,目光中泛起丝丝泪花。
陈登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来自陶应的温暖,第一次发觉,陶应重用他,也非常关心爱惜他。
这种关心,已超越君臣、上下之间的关系,而是一种来自至亲、朋友之间的爱惜。
“元龙,记住,莫要吃半生不熟的鱼虾,莫要喝未煮沸的生水,我还想与你共享未来大汉的繁荣盛世啊!”
要治病,先管住嘴,这是陶应从后世得到的经验,也非常对治眼下的陈登。
“噗通!”
陶应语落,已口不能言的陈登赫然跪地,以头抢地,泪水滂沱。
“主公……”
这一刻,陈登对陶应彻底归心。
“元龙……”
陶应也忙单膝着地,双手搀扶起陈登,二人相视无声而笑。
“君臣共情,感人肺腑!”
望着“君臣”二人之间上演的一出惺惺相惜、互为知己的温情戏,候在身边的颜良及丁氏皆感到温馨不已,心生羡慕。
“阿娘,他们为何如此?”
十岁的曹昂很难理解两个大男人之间的互动,但幼小的心灵,还是受到了一丝感染。
“他们是真正的朋友!”
这么好的育儿典范,丁氏自然不会错过现场说教的机会。
“昂儿要记住,‘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丁氏出身谯县丁氏,乃大姓之家,见识自然不凡,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休掉曹操。
……
“驾!”
陶应心心念念惦记着历城边上的齐河煤田,最后将应付洛阳朝廷之事全权委托给陈登,便率兵离开了东平陵。
“轰隆隆……”
此番陶应抽调了纪灵手下的二千玄甲军步卒,又将三百骑兵拨给颜良,让其先一步前往历城,陶应自己带着大队步兵随后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