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应率五千大军一路追赶至高唐县境,渡过漯水,行至黄河边时,颜良率领先行的三百多骑兵已驻足在河岸边,一边望河兴叹,一边等待陶应大军的到来。
“主公,据周边百姓所言,狗贼公孙瓒已渡过河水,入了冀州;如今高唐渡口的所有船只皆在西岸,大军今日恐难以渡过河。”
气呼呼的颜良,朱红的灵官脸上被一抹恼怒之色覆盖,显得格外狰狞恐怖,若非陶应已有了免疫力,此刻都不敢与颜良站一起。
“嗯。”
陶应抬手想拍拍颜良的肩膀以示安抚,可颜良的个子太高了,陶应又默默放弃,顺势指了指河对岸,借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即便将西岸的船只驳过来,五千大军今日也难一鼓作气渡过河啊!”
陶应眺望黄河西岸,对面影影绰绰停着一些渡船,但都不大,一次最多能载二三十人。
以眼下河面的宽阔程度,一次来回至少要半个时辰,想将五千大军渡过河,没半天时间很难。
“既然叛贼已进入冀州,今日天色已晚,渡河暂且作罢,就地驻扎,全力收集船只。”
暗叹一声,陶应果断放弃了渡河的打算。
“哥还没活够呢,糜贞妹子还等着哥娶她进门呢!”
在这个时代,陶应没有夜间横渡黄河的勇气。
“文恒,立即派出一队人马,接管高唐县城,顺便看看能不能筹集到粮草。”
颜良领命,刚要离去,又被陶应叫住,特别嘱咐了一句。
“大军可以驻扎,但运送孟益尸体前往平原城的人马不能停,必须加紧时间过河!”
公孙瓒把这么好的把柄递给了陶应,若陶应不抓紧时间利用,错过了机会,事后还不被公孙瓒笑死。
“俺晓得!”
颜良转身忙活去了,陶应盯着渐去渐远的颜良背影,既无奈,又欣慰。
“有点赶鸭子上架啊!”
颜良一个满脑子肌肉的大老粗会忙活成什么样,陶应没底,但也无所谓。
“百废待兴的青州,本来就是‘废’的,再被废一点,兴起来或许更有成就感!”
说白了,在陶应眼里,眼下的青州就是一块试验田,专门用来培养班底各种能力的,陶应允许他们犯错、做不好,谁让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呢。
“嘿嘿,说不定哥能将颜良这个‘暴力男’调教成一个合格的理政人才!”
……
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陶应这个甩手掌柜,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黄河边上,欣赏夕阳下的黄河美景。
“壮哉,母亲河!”
陶应这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目睹黄河母亲的波澜壮阔。
如今这里离渤海湾黄河入海口不远,所以从西北一路远道而来的黄河,已不再风尘仆仆,所裹挟的泥沙,一路已播撒所剩无几,一改妆容,变得清澈明丽。
“河清海晏!可这天下太平的日子,几时才能到来呢?”
许是此段地势平坦的缘故,河水已不见汹涌之姿,流动很是舒缓。
“在这平缓的表象之下,就如同这大汉的末日一般,必然暗潮汹涌吧?”
不过,远眺宽阔的河面,想想上游的壶口瀑布,陶应依然感受到了黄河的磅礴气势和壮丽景象,心灵第一次被大自然的神迹所震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也许,唯有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才最能表达陶应此刻的心境。
“好诗!”
一句突兀之语,瞬间搅碎了陶应沉浸于黄河与诗带给他的交融意境,差点没让他淹死在黄河里。
“其实已经死了,死在了意境中!”
满含幽怨的陶应,回头瞅了一眼想要“谋杀”他的人。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虽然只是初冬,可他的衣衫已是左一层右一层,穿得甚是臃肿与夸张。
“企鹅哥,呃……”
“先生好雅兴,天晚地寒,河风凛冽,兵荒马乱,这观河赏景的兴致却丝毫不减!”
嘴里虽然这般说,但陶应心中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你都病得这般营养不良了,还不乖乖在家待着暖热炕,闲的蛋疼,跑出来吓哥!”
陶应的口是心非来人不知道,他的视野尚在王大师的千古绝句上。
“若歆此番不来,岂不是失却一闻千古绝唱的机会?”
王之涣传世的诗不多,但这首绝对气势磅礴、意境深远,千百年来一直激励着中华民族昂扬向上。
华歆的名声不是吹的,自然不缺鉴赏力,赞叹之言由衷而发。
陶应自然不会有疑义,甚至望着华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好像《登鹳雀楼》是他做的一样。
“唉,可惜呀,不是哥做的,哥只是个传播美的搬运工!”
陶应对华歆微笑点头,算是回应。
“咦,江豚!”
陶应没有与华歆吟诗作对的兴致,他目光又转回河面,就看见黄河里有一群江豚跳跃游过。
“这说明,中华大地上的物种,与中华文明一样,数千年来一直都在延续,从未变过啊!”
一抹惊诧从陶应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是释然了眼前所见。
“没想到,陶将军能文能武,不但有荡平贼寇的魄力,还有如此不凡的胸襟抱负和昂扬向上的进取之气,世间少有,真乃我大汉之福!”
陶应没有要说话的意愿,可华歆却很不识趣,似乎很有谈性。
“先生乃一文弱之士,如今黄巾流寇祸乱青州,隔壁的张纯、张举正在抄略幽州、冀州、青州平原一代,先生难道不怕吗?”
江豚游走了,陶应的兴致也没了,回头重新打量一番华歆,眸子里闪过一抹好奇。
“陶郡守出兵青州,如今济南国的徐和黄巾已灭,想必乐安国的司马俱也指日可平,就眼下的平原郡,抄掠过高唐的黄巾流寇已退往乐安国一带,可以说,眼下河水东岸的平原郡已是很安全的地方了。”
华歆不疾不徐地给陶应点出眼下青州的基本态势,也间接给陶应传递一个“别装了,我了解你”的信号。
“此人谈吐不凡,且对我出兵青州之事有所了解,虽未深谈,恐怕知之甚详!”
陶应心头一震,再次认真审视起人到中年的华歆来。
“唉,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称啊,一上来就输了先手,这后面还装个鬼啊!”
陶应“肆无忌惮”打量华歆,华歆一点也不在意,一脸风轻云淡,一副任尔观瞻的架势。
“对了,尚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华歆一捋胡须,瞅着陶应呵呵一笑。
“某乃高唐华歆,想必鲁相陈平举提到过华某吧?”
华歆语落,陶应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遇到平原郡的高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