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巳之年,对于楚国来说是极为特殊的一年。
岁初,十年一度的兰庆集会开启,九万里山河资源重新规划。
神刀屿自无尽东海飘荡而来,青云壁之上的萧煞寒芒截断澜江。
松山郡孙郑两家争夺商坊矿脉,松山坊几尽被毁,死伤筑基修士十数人,练气散修不计其数。
时至惊蛰,兰庆之争落下帷幕,长生剑折戟沉沙,浩渺神刀横压大楚。
神刀宗主陆青凶厉无常,一刀之威将本就饱受摧残的松山坊斩尽,而后千里奔袭于长生坊悍然出手。
当是时,有白发神女聚云为剑,由天水贺阳山而出,御剑横渡三万里追杀陆青,将其与神刀宗门一同抹杀沉入东海。
大楚帝位传柄移籍,周家小女执掌国印,宰辅周宗良代执帝命,坐镇皇城。
司幽开宗立派,以西南深山丹霞故地为根,连同皇室供奉杜、周、吴、三家,盘踞西南四郡。
同年。
隐没于天下各地的玉京弟子皆尽得到消息。
血衣第八行走空位,血子试炼,入秋开启。岁末之时,九十州血子争锋龙渊!
然而,被内定为永宁血子的赵庆,近几日却是十分狼狈。
……
寿云山顶有一处桃柳宫苑,炎炎烈日似乎将此地忽略了一般,行于繁茂青柳深处,唯能感觉到清冽山风的舒爽。
飞瀑激荡,声如奔雷,激揣翻腾,水气蒙蒙,宛若一片人间仙境。
宫阙琼宇嵌进崖壁之中,望瀑饮月,凭虚凌烟。
这里……便是赵庆一家的新宅了,与司禾当年的青石砌院一般无二,同样被她浩瀚的元神所遮掩着,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察觉到此地的景象。
此刻,王姝月双眸紧闭,静坐于飞瀑之下完成着司禾布置的课业——以此感悟天倾剑势。
湍急飞瀑如同大江汹涌,女子如墨青丝紧紧贴在鹅蛋俏脸上,浸湿的衣衫将其玲珑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
她如今已经开始服食紫珠的道基丹,着手准备筑基事宜。
未来的日子里除却蕴养自身道基外,便是跟着司禾研习天倾剑了。
“今日加一个时辰。”
慵倦清冷的嗓音传彻,给人一种不容侵犯之感。
姝月娇躯微颤,轻轻撇嘴满是幽怨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司禾,没有说话。
自从夫君回来之后,司禾已经连续三天都是那副妖神姿容了。
连晓怡都没敢再调笑着欺辱她……
白发女子黛眉若烟,肌肤胜雪,修长的玉腿与雪足在素裙下隐现。
深邃如幽潭的瞳孔被暖阳映作褐色,美眸不经意间流露的光华,似是能使得山风都被吸引。
司禾轻缓迈步,步入了精致华美的宫阁之中。
行过空无一物的大殿与回廊,赤足踏于木阶之上发不出丝毫声响。
她转而来到第三层,推开了小姨书房的房门。
小姨穿着那身朱红纱衣,安静的跪在地上,此刻见到司禾过来……她朱唇微抿,清冷的容颜有些泛红。
司禾美眸轻扫,居高临下审视着小姨的羞愤姿态,伸出纤手挑起她的下颌,慵倦道:“累了吗?”
周晓怡:……
她想要狠狠的骂几句这个表里不一的小蹄子,但清早被她以磅礴灵力禁锢身形至今,还不能动弹一丝一毫。
至于司禾为什么会这样……
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和赵庆嬉闹的过分,惹得她这个真正的主人不高兴了。
不光在红柠面前询问赵庆愿意奉谁为主,还在返程的飞舟之上大行主仆之事。
虽说这些都只是玩笑,而后自己也俯身为奴完成了承诺。
但司禾显然是借着由头耍小脾气,谁也没有丝毫办法。
……
司禾看着周晓怡清冷而又羞愤的容颜,轻佻道:“色厉内荏的贱人而已,唯知道在本座面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以往戏弄本座之时,可曾体悟过这种挣扎不能而又自甘沉沦的欢愉?”
小姨神情冷漠,满目鄙夷的盯着她。
司禾又调戏了几句,觉得晓怡不回应她也没什么意思,但她又不敢真的解开晓怡的禁锢,否则自己肯定是要挨骂的……搞不好还会原形毕露。
咳咳。
一念及此,司禾心神荡漾,旋即转身离开去找清欢。
这宫阁共有九层,六层以上被清欢和姝月布置作了修炼场地。
诸如一家人的丹室静室,亦或是司禾吞饮月华修行之所,最顶层直通飞瀑尽头,算是半个演武场。
第六层偌大的丹阁之中,各种筑基境练气境所需的丹草药材,被摆置的整整齐齐。
除此之外还有玉盒封好的各类良品极品丹药,多是赵庆和清欢以前合力炼制……陆青留下的遗产中有不少丹药,如今也被司禾留在了这里。
此刻,清欢正盘膝打坐,身前放着凌乱的玉简与书籍。
司禾推门而入,轻声问询道:“如何?”
顾清欢神情微动,缓缓睁开了凤眸,柔和笑道:“蕴养灵蛊似是不太难,要不了几天便能将其化作本命蛊蝶。”
白发女子微微颔首,随手摄入她身前散落的玉简:“类似凝气入体而已,你体内经络通畅,不会遇到什么阻力。”
“而且以灵蛊取代丹田道基,所能动用的灵气灵力会稀薄孱弱很多。”
“只能等日后借助奇珍精气,缓慢蕴养本命蛊蝶,不断壮大自身根基底蕴。”
清欢似乎是在出神,司禾言语传出良久之后她才恍然应声:“还在生主人的气吗?”
司禾:?
她神情微冷,黛眉轻轻一挑吩咐道:“继续修行。”
顾清欢轻轻点头,转而闭目继续打坐。
司禾不再理会她,扯过一旁的玉台倚坐在上面,开始伏案抄书。
红柠给了很多白玉一脉修行的玉简,但清欢如今没有神识灵力,根本无法查看。
只能从玉简上抄录下来,换成能够翻阅的书册才行。
这种事本该由赵庆来做,或者是姝月小姨都能够胜任……但眼下显然不行。
司禾轻提水袖露出凝脂皓腕,纤手持握墨笔微沾玉砚,而后便宁心静气帮着清欢一笔一划的抄写玉简。
正巧她也能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巫蛊修行之道。
巫为祈念……蛊为虫药。
这巫蛊玄术对于山海界出身的司禾来说,并不算晦涩难通。
所谓巫术,不外乎是以生灵之精血毛发作咒,对其施以利害。
而蛊术更为简单,本质上是如同丹道那般,取天地精华或是各种奇虫循生克之律炼制出的奇药。
不同之处在于,丹药多为医伤辅修之用,蛊药虽说也有类似的功用,但大多数则是具备更为独特效果。
便如楚国供奉周云丰当年所中噬元蛊,能够致使其修为再无寸进,体内灵力散而难聚,一身根基被蛊毒所噬。
又如红柠使用过一次的情蛊,取生灵精血炼制而成,种下之后能使双方念念不忘,已是极为高深的神魂情欲之蛊。
而清娆自身所依凭的莲蛊更为奇异,乃是取珍稀仙材而炼,使其一具残骨孤魂重新拥有躯体,近乎死而复生。
司禾思绪发散,缓缓翻动手中书册,继续抄写着白玉一脉的精意。
顾清欢笑盈盈的起身来到近前,站在一侧安静的研墨……
半晌过后,见司禾没有理会,清欢又站在了她身后,轻柔的帮她揉捏着肩颈。
感受到颈后温润的触感,司禾手中墨笔轻顿,慵倦道:“我化形之后双角化作颈骨……接触太久你生机无法承受,一两日便会香消玉殒。”
清欢绛唇微抿,轻轻点头之后柔声笑道:“你们还没有交换精魄的时候,他便在丹堂为我抄过丹道精意。”
“当年清欢也是这般研墨,这般帮着他稍稍放松身子。”
司禾旋即不再言语,任由清欢帮自己揉捏香肩……该说不说真的很舒服,力道适中的同时偶尔以手腕轻按,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骨节的刺痛。
赵庆这些年调教的真好啊……
她轻疑道:“赵庆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心心念念唯命是从。”
顾清欢凤眸轻轻扇动,脸上露出柔和笑容:“姐姐总说清欢是块贱骨头。”
“清欢早年倔的厉害,总想着脱离管教,尝试过自己的生活,才会逃出贺阳醉花居。”
司禾微微颔首,将清欢的小手握起放在自己头顶,让她帮自己梳理白发:“这跟赵庆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的。”
“清欢就是贱,对他唯命是从只是你的错觉而已。”
“自我住进八十号丹室之后,他便从未对我要求过任何事情,何来唯命是从?”
“记得那时候他让我回家坐坐,我心中有些畏惧,他便再也没有提及……”
“身子是我自己给的,住进丁字末号院也是我自己提的,卑淫低贱是我自己主动的,陆青的天倾剑也是我自己想要去挡的。”
“他这些年对我只有给予,从未有过索取。”
“他越是如此,清欢便越想要把一切都给他,清欢是不是贱?”
顾清欢笑吟吟的梳理着娘娘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主人和清欢是一样的卑贱出身,你不妨试试这种法子?”
司禾面露思索之色,微微侧身美眸扫过顾清欢唇角的笑意,反问道:“我对他有过索取!?”
清欢:……
她眼前的白发妖神瞬息化作了小狐,而后肩衣脱落变成了那副娇俏少女的模样。
少女狠狠瞪了清欢一眼,樱唇一撇俏颜之上满是幽怨:“我还是用自己的法子吧。”
“你说晓怡会不会觉得我太凶了,心里记恨我?”
记恨倒是不会……
清欢含笑摇头:“晓怡不也经常凶你,还曾让你跪在我身前吗?”
司禾神情一滞,而后很是无所谓的言语道。
“就是玩玩儿,我都看着你们生活十多年了,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随手推了一下眼前的书册:“给你抄了两枚玉简,剩下的让赵庆以后抄吧,你先用着……我去看看他。”
清欢凤眸轻颤,欲言又止。
司禾瞬间回眸,满眼期待的看向她迫切道:“你想说什么?”
顾清欢轻笑道:“玩够了记得变作小狐几天。”
!!
“我知道!”
·
没过多久。
司禾便回到了二层最大的寝殿之中。
她俏脸之上满是幽怨,愤愤不平的瞪了赵庆一眼。
赵庆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同样被禁锢了灵力与身形,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且……已经整整三天了。
少女风风火火来到了床边,纤柔小足狠狠踏上他的胸膛,而后娇躯一扭坐在床上,直接将他当做了脚蹬踩着。
沉默一瞬之后,开始红着眼不断的踢打赵庆的脸颊。
“狗庆!”
“你气死我了!”
“你能跟小姨玩儿?不能跟我玩儿?”
“什么意思!?”
“只知道清欢好红柠好,不知道我好!?”
赵庆:……
他默默传出心念。
“你是不是玩儿不起?”
司禾哪还会跟他讲理?
现在全家都在寿云山,自然是她最大。
“那我不管,我就是玩儿不起!”
“以后你得先把我哄高兴了陪腻了,才能去陪她们。”
赵庆沉默一瞬,传出心念:“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司禾银牙暗咬,收回了将他禁锢的那缕元神,纤柔小足一伸:“亲!”
亲就亲。
赵庆心中默默流泪,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啊!
感受到足背上的温润,司禾神情渐缓,倦着身子躺倒在床上,拍了拍身边没好气道:“上来。”
赵庆很是听话的爬起身子躺倒在少女身边。
尝试着轻揽纤腰,司禾只是抬头理了一下白发,没有抗拒。
呼……
赵庆暗暗松了口气。
这真是特么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刚在外面被柠妹一顿组合拳,回来这还没和清欢姝月见个面呢,就被亲爹直接折磨了三天。
更严重的问题是……他很难理解司禾的行为。
毕竟心念相通这么多年,有什么事都是司禾在一旁默默吐槽,几乎已经等同于他半个脑子了。
但现在这半个脑子突然犯病……着实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吃醋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司禾娇躯微拧,扒拉开他的胳膊,冷幽幽道:“不知道!”
她停顿一瞬,开始尝试着回答赵庆内心的问题。
“以前你们都不在寿云山,我远远看着也没觉得怎么样。”
“这几天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自己想办法哄我。”
赵庆:!?
我想个毛的办法,我脑子里想的什么你都一清二楚的,这让我怎么哄?
你在我心里不已经是最漂亮的妹子了吗?
你自己没数吗?
我喊小姨主人是只为了哄她高兴啊!
谁才是我的亲爹你不是清清楚楚吗?
“呸!”
司禾冷笑一声:“别给我扯这些屁话。”
“以后我对你放开心念,你给我感受清楚了。”
“该抱还是该亲,该夸还是该哄,仔细掂量着点儿。”
“你不跟我好好谈恋爱我就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