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王恭便一挥衣袖,扬长而去,留下殿中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吃惊不已。
“这就是家里底子厚的表现啊!”
谢文暗地里感叹一声,摇了摇头,也缓步朝偏殿大门走去。
只不过他并不是去追随王恭,而是去找张羽。
谢琰见谢文要走,连忙起身喊道:“兄长,留步!”
“嗯?”
谢文纳闷地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刚才只和自己简单用手势打了个招呼的谢琰。
现在算是“上班时间”,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下班”之后再说吗?
“瑗度唤我何事?”他抢先问道。
“兄长怎么才来就要走?就算要走,也得叫上小弟才行!”谢琰来到谢文身边道。
“瑗度误会了,我不是要走,只是要去正殿里帮张兄整理书籍。”谢文解释道。
“若是如此,那就更不需去了!”谢琰笑道。
“这是为何?”谢文一头雾水地问道。
“莫说兄长初来咋到,一切皆不熟悉,万一弄错了,反倒帮了倒忙!就算兄长熟知程序,那殿中书籍足有数万卷之多,兄长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谢琰解释道。
闻言,谢文笑道:“贤弟所言甚是,但我总不能在这里无所事事吧?”
“听兄长这么说,我倒突然明白王孝伯为何常常说著作佐郎这等闲官配不上他一身才志!”谢琰笑道。
“我可不能和他比……”谢文略显尴尬地笑道。
“我看他是志大才疏,自以为了不起,难道我们这些人,有谁会比他差吗?”谢琰颇为鄙夷地道。
“他怎么看,是他自己的事。咱们说这些做什么,小心到时流言蜚语惹得别人不高兴!”谢文善意地提醒道。
其实他对谢琰的说法很认同,站在“上帝视角”上,他对王恭有着别人没有的清醒认识。
虽然王恭的确有才华,但坏就坏在出身太好,自视甚高,却又缺少基层历练的经验,以至于脱离了现实,最终导致了人生走向失败。
当然,这不仅是后话,而且是未经改变过的“历史事实”,现在谢文这个变数来了,这世间大多数的未来命运,或许都将被改写。
“流言蜚语?我可不怕!”谢琰一脸自信地道。
在他看来,他的才华一点也不比王恭差,但他却能遵从父命,好好的在秘书省做事读书,仅从这一点看,他就比王恭强了不少。
说罢,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讳莫如深地轻声道:“说起流言,兄长可听说了最近建康城里疯传的宫闱秘事?”
寻常人的流言,谁都传得,当朝权贵的流言,一般百姓就只敢隐晦的在坊间流传,而事关当朝皇家的流言,几乎没什么人敢随意流传。
毕竟诽谤皇家,可是大罪!
但如今建康城里,非但传起了当朝皇家的流言,而且是关于当今皇帝的宫闱秘事。
流言汹汹,几乎建康城人人皆知。
“听说了如何?没听说又如何?与我们有何相关?”谢文正色道。
他清楚流言的内容,更知道制造流言的源头和缘由,可是他却不能说。
“兄长不觉得这种流言能在京师疯传,说明天下将有大事发生吗?”谢琰一本正经地道。
“大事?什么大事?”谢文故作一脸惊讶地问道。
说话之间,他还特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殿内安坐的其余几人。
见他们都已经放下了手中之笔,倾耳听着谢文和谢琰的对话。
“小弟正是不知,故而想问问兄长!父亲近日常说兄长颇具远见卓识,让我虚心多向兄长请教,还望兄长不吝赐教。”谢琰正色道。
闻言,谢文不禁暗叹一声:“唉……叔父到底把我给塑造成什么样的人了!”
叹息过后,他转过身走进殿中,看向众人道:“莫非诸位也想听听在下的看法?”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了起来,片刻之后,殷涓正色道:“我等俱是同僚,作为朝臣,关心朝事,也是一片忠心,虽然谈及宫闱秘事,但我等又不是散布流言之人,有何惧哉?”
“殷著作所言甚是,瑗度早称谢兄颇有远见,不妨谈谈胸中高见!”殷仲堪也附和道。
“此事早已朝野轰动,并非我等议论之后方才兴起流言,在这秘书省中,话从谢兄口出,入得我等耳中,谁还能怪罪不成?”庾恒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附和道。
罗企生倒是没有说话,但他也放下了手中之笔,静静地看向谢文,一副决不能错过“吃瓜”的模样。
诚可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谢文见状,一脸严肃地道:“诸位都是博览群书之人,纵观前史,可曾有过此等流言疯传?”
众人见谢文非但没有回答谢琰的话,反而向众人发起了询问,不由得再一次面面相觑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面面相觑之后,他们竟十分默契的缄口不言。
谢文见状,正色道:“既然诸位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那谢某就不多言了,告辞。”
说罢,他便拱手一礼,转身走出了偏殿。
谢琰本来还对突然出现的状况感到十分疑惑,见谢文走了出来,连忙追了上去,悄声问道:“兄长方才仅仅反问了一句,为何他们就都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闻言,谢文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瑗度果真不知?”
“还请兄长解惑!”谢琰一本正经地道。
谢文无奈的叹息道:“看来你真该静下心来,多读几卷史书!”
“呃……”谢琰不由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里就咱们兄弟二人,兄长不妨就告诉小弟其中缘由吧。”
谢文轻轻摇了摇头,凑到谢琰身边,附耳道:“此乃天子位分不保之兆!”
此言一出,谢琰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脸惊异地道:“兄长何出此言?”
“两汉之际,多少废立之事,有哪一次不是像如今这般流言不止的?”谢文轻声解释一句,又道:“他们几个若非也想清楚了这一点,如何会一改方才的慷慨之词,转而沉默?”
闻言,谢琰顿时恍然大悟,神情激动道:“若非兄长机智过人,方才险些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