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文眉头微皱,暗叹道:“看来‘办事难’这个传统还真是源远流长啊!”
不过他可不像是后世那些好欺的善良百姓,只见他伸手拿回刚刚放在书案上的辞呈,没好气道:“既然足下没有空闲,那我就只好去找别人代办了!”
说罢,他便转过身,径直朝着谢安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吏部郎闻言,本还有些生气加不屑,但一抬眼就看见谢文底气十足的去找谢安,顿时有些心虚:“难道这人颇有背景?”
“若非如此,岂敢在吏部放肆?”
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文书,跨步冲出,在谢文距离谢安还有一两丈地方将谢文给拦了下来。
然后一脸客气的轻声道“尊驾何必如此,我这就给你办,来,请随我过来。”
他似乎深怕声音大了一点,就会引起坐堂的谢安的注意。
谢文见状,不禁暗地觉得好笑,正色道:“那就劳烦了。”
说罢,他将手里的辞呈递给了那吏部郎。
辞呈上的文字本来不多,那吏部郎一眼就看了个清楚,看到上面写着“著作佐郎王恭”几个字,不禁暗自庆幸。
“他就是那个颇为出名的王仲祖之孙?还好我机敏,不然可就得罪太原王氏中人了!”
“想必又是个自视甚高之人,年纪轻轻的,眼高手低,如何能成大事!”
思绪闪过,他也没有多说,回到书案边,站着拿起朱笔一挥,写下“拟准”二字。
然后他将辞呈放在一旁已处理完毕的文书上,又笑着道:“明日秘书省便会收到吏部回文,那时尊驾便可归家了。”
“那就多谢了!”
谢文微微一笑,再一次转身向谢安走去。
到了吏部,不去和谢安打个招呼就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他的这一举动,看在那吏部郎的眼里,却生出了不好的遐想。
“我都已经帮他办了事,他难道还要去闯我的祸?”
“这可如何是好?”
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再次阻拦,就看到了谢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和谢文相向而行。
而且看到谢安见到谢文之后脸上露出来的笑意,他更是意识到刚才可能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文度,你怎么到吏部来了?”谢安首先开口问道。
“回叔父的话,我是来送辞呈的,顺便看望一下叔父。”谢文回了一声,然后又提高音量道:“不得不说吏部的办事效率是真高,就片刻功夫,就已经办妥了!”
“辞呈?你要请辞?”谢安顿时皱起了眉头。
“叔父误会了,并非是我,而是著作佐郎王恭的辞呈!”谢文正色道。
“是他?”谢安呢喃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叹道:“倒是在意料之中!”
“叔父公务繁忙,小侄还要回秘书省复命,就不多搅扰叔父了,小侄告辞。”谢文适时拱手作辞道。
“也好,你去吧。”
谢安点了点头,并没有挽留。
谢文闻言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吏部郎,见那吏部郎一脸感激的神情,不由得暗叹:“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果然是至理名言!”
……
回到秘书省,谢文将在吏部发生的事向王献之简要作了汇报,然后便回到座位之上,开始了今日的学习之旅。
看书看了半天,到了快日暮之时,他的脑海里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掠过一句上一世常常听到的情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或许这是老天给我的提示,让我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思绪闪过,他连忙取来一张四方帛布,提起笔,将脑海里冒出来的情诗一字不漏的默写了下来。
待到墨迹稍干,他将帛布卷起,用一根细绳缠绕两圈捆好,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来到了张羽的身旁。
“羽之兄,谢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羽之兄帮忙!”谢文正色道。
“哦?不知是何事?文度兄尽管说就是。”张羽客气道。
他俩一直没有互问年龄,也都没有非要论个长幼的意思,互称为兄,倒成了习惯。
谢文正色道:“古人鸿雁传书,今日还请羽之兄为谢某做一回鸿雁,不知兄意如何?”
说话间,他已经将手里的帛书拿出来在张羽的面前晃悠了一下。
张羽见状,顿时会意,笑道:“若是送给彤云的情书,我自然是乐意至极,可若是送给其他人的,恐怕我不如鸿雁识途,有些爱莫能助了!”
“哈哈哈……羽之兄何必取笑于我,小弟的终身大事,可就拜托了!”
谢文大笑一声,将手里的帛书递给了张羽。
张羽接过帛书,一脸好奇地笑道:“真想拆开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惊艳文章!”
“凭羽之兄这句话,我就知道你绝不会偷看的!”
“哈哈哈……”
话音一落,谢文和张羽不禁对视一眼,一同大笑了起来。
张羽是名副其实的君子,一言一行,从不矫揉造作。
君子慎独,在没有谢文允许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去偷看的。
……
夜,张府,内院,东厢房。
张彤云闺房之中,莲儿拿着张羽交给她的帛书,快步来到了张彤云的面前。
见张彤云正眉头微皱,看着琴谱,出声道:“小娘子,方才二公子亲自送来一卷帛书,说是谢家郎君托他送来的,奴婢就放在这里了。”
“好……”
张彤云微微点头附和了一声,继续看着手里的琴谱。
闻言,莲儿悄悄退了出去,不敢多有打扰。
“唉……看来我于音律,的确没有天赋!”
张彤云叹息一声,看向一旁的帛书,轻声嘀咕道:“这绳结倒是风格别致,他传信于我,又是想说些什么呢?”
带着疑惑,她轻轻打开绳结,展开帛布,轻声诵读了起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一遍读完,感受到其中宫、商具合,韵律别致,情真意切,她不禁脸颊绯红,暗道:“他却是精于音律!难道果真是天赐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