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萧朔一边在虞九龄的督促下读书习武，一边想着给小媳妇做新的点心。

并按照约定，每三日上山拜访仲儒先生。

如此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很快便到了十月。

秋收以后，田地都空了出来，萧朔拿出白菜，土豆与番薯的种子，亲自给庄园里的佃农们演示了如何耕作。

见众人十分稀奇，萧朔便道，这些都是西域来的农作。

大乾虽然开通了西域贸易，但这还是佃农们第一次见到从西域来的农作嘞。

仲儒先生有事要离开宕渠县一段时间，萧朔便趁此机会去了一趟农田。

农田里的果树长高了不少。

给它们施过肥以后，萧朔往旁边的田走了一圈，拿镰刀割掉杂草，打算带这些回去喂猪。

是哒，在开农庄以后，萧朔不仅种田，还买了一批鸡鸭猪鹅回来养着。

这些养大了除了自己吃，还能卖钱。

刚走出灵田结界，萧朔就对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萧朔：“！！”

狼妖！

他下意识把手伸向腰后别着的短剑。

短剑经过虞九龄和其朋友的改造，既能杀人，也能斩妖，算是一把法器。

狼妖也是认出了萧朔手里的法器，心头一惊。

一个农夫小子手里竟然有品质这般上乘的法器？

看了看那结界，狼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这小子一定认识什么道门高人。

不能强抢，对采用怀柔手段。

念及此，狼妖谄笑起来：“那个……这位小哥莫要害怕，我对你并无恶意。”

萧朔看了一眼它滋出来的满口獠牙，上面还带着卡在牙缝里的肉条，默。

他握紧短刀，小心翼翼地绕开狼妖，准备朝家走去。

狼妖不紧不慢地跟着。

萧朔往哪个方向走，它便往哪个方向跟。

终于，萧朔忍不住回头，看向狼妖：“你跟着我干哈呀？”

狼妖竖起前爪，朝萧朔拜了拜，而后问道：“敢问这位小哥，你那背篓里的东西可否分我一些？”

萧朔一愣。

背篓里的东西？

他背篓里的都是杂草呀，狼改行吃素啦？

“你要的是……猪秧秧？”萧朔从背篓里拿出一些杂草，递到狼妖面前。

“诶对对对，便是这个！”狼妖眼睛一亮。

萧朔挑眉：“这不过是一些杂草，你又不食素，要了作甚？”

狼妖挠了挠耳朵：“壮士有所不知。这草于你们人族而言，许是杂草，但于我们而言，却是能够增进修为的灵草。”

原本他也是看不上这些普普通通的杂草的，但这结界灵气浓郁，在里面所有生长的东西，都含着十分纯粹的灵气。

这些杂草里面也是如此。

狼妖发现那块布置了结界的田地后，尝试了好几次也没破入，又实在只得蹲在此处。

于是等来了萧朔。

听完狼妖的话，萧朔默。

这里虽然是个有人有妖的世界，但修真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这里是灵气没落的末法时代。

他从虞九龄那里听说，修士与妖族原本是和平相处的，但这些年灵气飞速消失——

人妖为了争夺仅剩的修真资源，两族之间不惜大打出手，常常为了某些增进修为的宝贝或者灵丹妙药而闹得不可开交。

他这些杂草里的灵气，大抵是吸收了土壤才有的。

而土壤里富含的灵气，都是从空间里的肥料出来的。

“这些草里的灵气，人与妖皆可吸收么？”萧朔问。

“可以是可以的。只是妖怪能比人族吸收的更全一些。人族还需经过提炼成丹，方能吸收。”狼妖说到此处，想起什么，摊开一双爪子，变戏法地变出一堆金银珠宝。

它捧到萧朔面前，谄笑着开口，

“听闻人族以金银这等黄白之物作为货币，我这里恰好藏了一些。若壮士不介意，我可以这些换取你那一筐杂草。”

萧煜挑眉。

他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

好像是真的。

算了，要这些杂草也没用。

念及此，萧同志爽快地把背篓里的杂草给了狼妖。

狼妖伸手朝着杂草一点，杂草顿时变作一团光隐入它的腹部。

“多谢多谢！”狼妖又竖起前爪，朝萧朔作揖，而后一溜烟儿跑开了。

等到远处，狼妖忙不迭地解开了自己的嗅觉。

这壮士身上嘛味道啊，怪熏妖怪嘞。

萧朔就这么背着一筐金银珠宝回去，可看呆了正在蹭饭的虞韬。

“妹婿啊，这么多金银，你是搁哪儿挖出来的？”他咽下一口酥肉，满脸的差异。

“不是我挖出来的，是妖怪和我换的。”萧朔摸了摸脑袋。

妖怪？

虞韬看了一眼旁边的虞九龄。

“妖怪拿黄白之物和夫君换了些什么？”虞九龄饮下一口萧煜为她制作的果子茶，温升出口询问。

“我去田中看看农作的生长如何，割了一些杂草回来。那妖怪随了我大半路，拿这些金银同我换了那些杂草。”

虞韬咂舌。

还有这好事。

他咋碰不到。

起身走到背篓前，虞韬拿起一块金子掂了掂分量，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是足金的。妹婿，你赚大发了。”

这年头足金可值不少钱嘞。

“娘子，这些金银，你且帮我存起来吧。”萧朔笑笑，看向虞九龄。

虞九龄摇头，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是那妖怪与夫君换的，便自然是夫君的东西。夫君自己留着嘛，我有私库哦。”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一下子撞到了萧朔的心巴，他低头啄了一口虞九龄的朱唇，笑眯眯道：“都是夫妻，白日夜里都不分你我。”

虞九龄小脸一红。

虞韬：“……”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是他一个单身大老汉儿能听的嘛。

三两下扒完饭，虞韬打着哈哈开溜。

打这以后，萧朔常常碰到拿金银财宝换杂草的妖怪。

没有杂草，妖怪们便问他买那田里的农作。

本着生意不做白不做，萧朔一边卖东西，一边和它们约法三章。

一，做买卖归做买卖，不能吓到旁人；

二，吸取了他卖出的东西上面的灵气，就不能去祸害百姓。

三，对于以上两条约定，要对天起誓。

萧朔知道，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对天起誓比啥都灵。

毕竟老天爷不是说着玩的。

那天雷，逮着那个违背誓言的就劈谁。

妖怪们眼馋灵气，纷纷选择当着萧朔的面立誓。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萧朔发现玉山的这些妖怪并不似江湖传言中那般凶神恶煞。

它们生长在这片天地间，遵循着自然生存法则，从不擅自闯入人族的领域——除非特殊情况，比如向萧朔换取灵草。

玉山的妖怪们说，那种打打杀杀的妖怪，沾的血腥气多了，是成不了仙的。

而它们是要成仙飞升的，自然不会随意杀人，最多在人族不慎走入自己的领地时骗骗他们，吓吓他们。

而妖怪们又好像不懂人族之间的货物价格，但他们又十分实诚，每每都不会拿假币来骗自己，萧朔便萌生了开一家店的念头。

一家专门给妖怪提供富含灵气的货物的店。

萧朔把这个想法和虞九龄说。

“若我开了这样一家店，日后有修士发现，会否将我与妖怪视为同类？”萧朔说出自己纠结所在。

虞九龄思忖片刻：“修士虽然和妖怪势如水火，但那只是少部分。多数修士还是愿意与妖怪和平共处的。”

多年前，在一些修士前辈意识到哪怕争夺再多的资源，凭他们最出众的资质也只能从百个里飞升一两个之后，他们便佛系修真了。

所以现在他们只抓害人的妖怪，其他一切随缘。

“若是夫君出了宕渠县，去江湖看看的话，便能发现人妖共开的店不在少数。所以夫君想开这样的店，只管开便是——不会有人说闲话的。”解释了一些事情后，虞九龄笑着开口。

萧朔点点头。

考虑到生意做起来，妖怪们的容貌会吓到百姓，萧朔便选择偏远一些的地方开了一家酒铺，取名忘忧堂。

这里的酒铺，卖的都是用各种混着灵气的农作泡的酒。

除了这些酒，还有一些萧朔从田中带出来的杂草。

萧朔和妖怪们打了招呼，他们来此处买酒时，都会用妖术稍作遮掩，叫自己尽量看上去像个人。

忘忧堂开业第一天，玉山的妖怪们全来捧场，很快店内的东西都被售罄，连萧朔从空间里拿出来记账的竹制算盘也差点被一只食铁兽给抢走。

萧朔嘴角抽抽着给它换上了一只竹制牙杯。

要不是看你是未来国宝，哥们儿才不会把这原本要送给小娘子的礼物送给你。

食铁兽三两口把杯子啃成片，看着萧朔，弱弱开口：“老板，我是从巴郡其他地方流浪过来的，能来您这打工么。”

萧朔：“……”

卖萌犯规啊喂！

最终萧同志狠狠薅了一把食铁兽的毛，留下它来打下手。

考虑到食铁兽只吃竹子，萧朔便把在空间里的一片竹林搬了出来，挪到了忘忧堂后面。

“悠着点炫，现在就这么多。下一批再长出来要个一两天呢。”萧朔看了看空间里冒尖的竹笋。

“嗯嗯。”

“你有名字吗。”

食铁兽抱着竹子摇摇头。

“那叫你福宝吧。”

“好。”

就这样，食铁兽成了萧朔的妖宠，啊不，帮手。

许是得到了萧朔开小灶的原因，福宝很快就能化形。

看着面前这个颇似年画娃娃的小胖墩，萧朔陷入了沉默。

“老板，最近店里有一个客人，好像是只千年大妖。它点名道姓要见您，可是回回来您回回不在，便让我问您一声您几时在店中。”

“过两日我会过来添一些货物。那妖怪生的什么模样？”

“妖怪蒙着面，听声音是个女子。”

女子？

萧朔挑眉。

“知道了。”

……

五月十七，萧同志来给忘忧堂补充货物，顺道给福宝新栽了一片竹林。

福宝化形以后，食量便不似之前那般大了，但出于嘴馋，它仍日日要食用很多竹子。

让福宝去休息后，萧朔坐到台子旁，开始算账。

忘忧堂才开了没多久，便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妖怪们也渐渐懂了店中制定的物价，但每每来时，仍会多带一些。

美名其曰，给福宝的小费。

没办法，福宝太可爱啦。

算完了账，萧同志百无聊赖地拨着算盘，正在脑海里默默背诵着这些日子临摹的孙子兵法，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紧随而至的便是一股道不明的气息。

萧朔抬头。

入目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头戴帷帽，让萧朔看不清她的脸，只依稀能辨别出一副姣好的面孔。

“阁下可是忘忧堂东家萧朔？”女子缓缓启唇，声音似腊月里的飞雪。

听得萧朔背后凉飕飕的。

“正是在下。”他咳嗽一声，“你便是那位寻我数回的姑娘？”

“楼玉。”

“啊？”萧朔愣了愣，意识到这姑娘是在报她名讳，遂点点头，“楼姑娘寻在下所谓何事？”

“你是不是江州萧氏子弟？”

“不是。”萧朔摇摇头。

江州萧氏，他可是听过的。

巴郡的百年世家，曾一度辉煌，可是在十几年前忽然就没落了，这两年更是十分低调，族中无一个子弟得举荐入仕。

“你不是萧氏子弟？那你为何会姓萧？”楼玉摘下维帽，眼底带着差异。

萧朔清楚地看见这姑娘眼里有数瞳，似两轮月牙。

她的脸颊两侧，还有着没有隐去的妖纹。

妖纹……

书上说，能有妖纹的妖怪，不是已经有恐怖实力但控制不住的大妖，便是适才化形修行不足的小妖怪。

便像福宝，他的手臂上也有妖纹。

“这……我不知道啊。”萧朔一愣。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只知道原身也叫做萧朔，但他这个名字怎么来的，记忆力根本就没有说。

楼玉垂了垂眼睫，片刻后往桌子上放了一锭金元宝：“给我来一壶酒。”

“姑娘要什么酒？”

“随便。”

萧朔便给她打了最好的一壶酒。

楼玉扒开塞子仰头灌下一口，看了一眼萧朔：“我欠了一个人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