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以后,大家难得闲了下来,店里的生意也完全不需要萧朔操心。
萧同志便给佃农们放了假,自己除了陪媳妇,更多的时间在忘忧堂和问云斋两处。
九月二十,宕渠县落秋雨。
今日仲儒先生不在家,白跑一趟的萧同志默默把带来的米面挂在门口,随后哼着曲儿离开。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萧同志正悠哉悠哉下山,在山脚处看到一只浑身被淋湿的三色狸花猫。
小东西的脚似乎受了伤,地上淌着一片血渍。
萧朔哼曲的声音蓦然顿住,他打着伞走过去蹲下来。
小狸奴怕是跑不动了,龇着牙朝萧朔哈气,一双圆登登的眼睛里充满警惕——
萧朔打包票,要不是它背上的毛被打湿了,不然这会儿一定炸起来。
“你别怕,我带你回家。你的伤得治。”萧朔缓缓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小狸奴听懂了人言,它明显地沉默了一会儿,便不再朝萧朔哈气,只是眼里仍旧有着几分不信任。
萧朔将小狸奴揣在胸口,顺道撸了一把它的下巴,随后快速朝家走去。
回去以后,萧朔立刻找到虞九龄:“娘子,我回来的路上碰见这只狸奴。它受伤了,你可有认识的人为它看上一看。”
虞九龄端详了片刻。
小东西好像伤的不轻啊,眼皮子都要耷拉下去了。
“它是未曾开智的妖怪,夫君不妨把它带去忘忧堂,那里的妖怪应该能为它疗伤。”拿出帕子给小狸奴擦了擦手上的雨水,虞九龄缓缓开口。
萧朔点点头,又打伞带着小狸奴匆匆忙忙地去了忘忧堂。
彼时下着大雨,店里没什么妖怪,只有福宝趴在柜台前,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正打瞌睡时,福宝忽然猛地抬头,翕动鼻翼。
主公来了!
萧朔来时,见四下无人,便将怀中小狸奴放在柜台上,看向福宝:“福宝,你可能为这位小狸奴疗伤?”
福宝歪着头看了看柜台上湿漉漉的小狸奴,凑过去嗅了嗅。
小狸奴认出他是妖怪化身,也翕动鼻翼嗅了嗅,随后蹭了蹭福宝的脸颊,眼底最后一分警惕彻底消散。
“能的,就是它受了重伤,伤到了丹田,需要好生养一养。若是有充沛的灵气,它能好得快一些。”
福宝说着,伸出莲藕似的小胖手,轻轻抚上小狸奴受伤的那条腿。
萧朔清楚地看见,有一团微弱的白光从福宝掌心蔓延出,没入小狸奴的腿部。
他咋舌。
这就是小说里常常描述的灵力吗。
片刻后,福宝收回手,笑眯眯开口:“好了。主公可以把它带回去好好养着了。哦对了,它让我对主公说声谢谢。”
萧朔笑。
嗐,这有啥好谢的。
“福宝,去把这段时间的账册拿来与我看看。”想到什么,萧朔开口。
“好。”
在福宝离开时,萧朔伸手撸猫。
小狸奴忽然抱住萧朔的手指,给他猝不及防来了一口。
萧朔吃痛,收回手去。
哇丢,这小没良心的。
这个时代没法打疫苗啊,他不会嗝屁吧。
萧朔擦掉手指溢出来的血渍,瞥了一眼小狸奴,眼底闪过一分无奈。
(主人,弄疼您了吗。)
彼时,一道软萌软萌的声音蓦地飘进萧朔脑海。
左看右看不见人的萧朔:“??”
谁在讲话?
谁在喊他主人?
(是我,被您救下的小狸奴。)
萧朔看向桌上的小狸奴,有些诧异:“是你传音入密?”
(准确来说,这个叫做神识传音哦。)
萧朔竟然在小狸奴眼里看到了人才有的表情。
笑。
(所以,你是妖怪?)
萧朔尝试着用心声问。
狸奴点点头,道明受伤的来龙去脉。
其他地方的妖怪想把它吃掉,它为了逃命跑到传闻有高人庇佑的玉山——
在逃到这里的时候,它被那妖怪狠狠打了一掌,伤及肺腑,还伤了腿。
它哆哆嗦嗦地跑到一处山脚下,那妖怪认出这里是玉山附近,很快就跑的没影了。
再然后它就碰到了萧朔。
刚才福宝为它疗伤时,顺道为它启蒙了心智。
但它现在还只是一只幼兽,没什么妖力,需要别人庇佑。
于是……
“你与我结契了?”萧朔猜到了什么,挑了挑眉。
(您收留我嘛,我很好养的。)
狸奴跑过来讨好地蹭了蹭萧朔的手背。
女人撒娇很致命,萌宠撒娇也很致命。
萧同志沉默片刻,撸了一把猫:“我把你送到我的随身空间里,那里有灵气,足够你养好身子了。你可愿进去?”
(好~)
狸奴乖乖点头。
“我会给你带鱼的,你可以在里面玩,但不可以吃里面的东西,也不能破坏它们哦。”
(好~)
萧朔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你可有名字?”
小狸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那叫你柒柒吧。”
他前世养的一只三色狸花,也叫柒柒。
就这样,柒柒被萧同志送入了空间。
看到它乖乖巧巧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萧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娘的,哪个小次佬连这么可爱的小猫也不放过。
禽兽啊。
啊不对,妖怪好像本来就是兽演化来的。
很快,福宝带着账册赶来。
“咦,那只小妖怪呢。”
“被我放进别的地方了。”
“哦哦。”
萧朔看完账册,给福宝开了一顿小灶,然后打伞潇洒离开。
玉山雨渐大,道路泥泞。
萧朔走了许久,在前方看到一片白衣,冷不丁骇了一跳。
这荒山野岭的,难道是厉鬼?
白衣女子转头,看到停下来的萧朔,便缓缓摘下维帽。
很难想象,有的人能用清冷和妩媚两种词形容同一张脸。
楼玉就是这样的。
明明从头到尾写尽清冷两字,一双眸子左右看去,却都只有妩媚。
虞九龄是张扬的火,那么楼玉便是火中飞跃的冰。
“楼玉姑娘……好巧。”萧朔被她这双月牙瞳看得心里发毛,讪讪笑着,准备绕道走。
“不巧,我在等你。”楼玉淡淡开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