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贾琏挨了打都没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贾珍此时也回过神来了,忙跪在地上,“大老爷,这事原与琏二弟没关系啊!”
贾赦这几日受了几肚子的窝囊气,总没地方出呢,好容易这会儿找到了个发泄口,他将气儿一股脑儿地出在了贾琏的身上。
他这个儿子和二房亲,兴许,还是贾琏挑唆得他这個弟弟如此蹦跶呢。
贾赦嫌掌板的打得轻了,一脚将那人踹走,抢过了板子,下得又狠又快,三五板子下去,贾琏便疼得面色苍白,浑身冒冷汗。
贾珍眼见得不好,上前来抱住贾赦的腿,好歹也是平日里和自己一块儿玩的兄弟,今日这番打,若是落在贾琮的身上,他只当看热闹了,可不该让琏二遭殃子。
“当兄弟的有了过错,他不但不指责,还跟着幸灾乐祸,你问问他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做老爷的,笑话很好看?”
贾珍听了这话不好,知道贾赦是气急了,琏二今日这顿打,是挨定了,纯粹是给贾琮受过,心里头就越发恨起来。
他听蓉儿说过,那孩子在学塾里也是个翻过了天的,不好生学,哪哪都有他的份。
贾赦直打了二三十个板子,自己累得不行了,扶着腰,将板子递给小厮,“再补二十个!打死这个囚攮的!”
小厮们可不敢下死手,板子挥得疯起,下去时却是有讲究,饶是如此,也是火上浇油,伤口上撒盐,待打完了二十板子,贾琏已经面白气弱。
小厮们熟练地将贾琏抬出了书房,上了马车送到荣国府这边,又用了一张春凳一路抬到了凤姐的院子里。
凤姐和平儿正在屋里说话,听说贾琏被打了,惊得站起来,朝院子门口迎出去,看到贾琏如此狼狈的样子,均是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啊?”凤姐指挥着让人把贾琏抬进去。
她亲自掌了灯,平儿看他穿的一条雪白的亵裤上满是血渍,眼泪已是蹦了出来,知道是贾赦下的手,谁都不敢抱怨。
解了汗巾子,拉下裤子来,只见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两人心疼得无以复加,忙将往日里常用的治棒疮的丸药拿出来,用酒研开,细细地擦上。
安置妥当后,屋里屋外都没了别人,凤姐这才问道,“好好儿的,这又是哪一出?”
贾琏已是去了半条命了,此时哪里还有说话的力气。
凤姐便将跟贾琏的小厮名叫昭儿的喊来,亲自问。
昭儿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将事儿说了,“这事儿,原不与爷相干,老爷也只是让爷过去问一嘴,爷问了,回来正好遇到东府珍大爷在劝老爷对琮三爷用家法,爷在旁一声儿也没出,谁知,这家法就用在了咱们爷身上。”
“当时老爷气得紧,谁也不敢上前劝,珍大爷倒是劝了两句,老爷也不听,打得越发起劲了!”
凤姐气得一张粉脸通红,她让昭儿出去了,茶都端不稳,“你说说看,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事儿,要怪也只怪大太太那边,怎么这说好的月例银子,到现在也不给那屋里去?”平儿给熙凤换了一盏茶,轻声道。
“我也知道,这是拿咱们爷在出气呢!老太太今日好容易把这个左性子的劝住了,也同意由他出面去求人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又闹出这样的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这个太太啊,不指望她能如何,别拖后腿就阿弥陀佛了!”
“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老三也是个牛性子的,且看看后面如何收场吧!”
贾琮也没想到,贾赦会把贾琏打一顿,听到晴雯打听来的消息,他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问道,“打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哪一次大老爷打琏二爷不是下死手打?听说,抬出去的时候,琏二爷瘫在了春凳上,差点掉下来,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呢!”
贾琮对自己这个同父的亲哥哥并没有什么感觉,原身和贾琏在以往的生活中,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一个是荣国府里威风赫赫的管家人,手里掌握着各种资源,那些旁支远族们想要谋一碗饭,谁不是去巴结他?而贾琮,则是蜷缩在角落里,苦苦求生的蝼蚁,连附生的远亲都比他体面,敢欺负他。
“这又是唱的哪一曲?”贾琮有些哭笑不得。
“三爷,听说,今日都是珍大爷的功劳呢!”晴雯的确口齿伶俐,说话绘声绘色,她的声音,如珠滚玉盘,叮叮咚咚,一个人便屋里热闹了起来。
“怎么说?”贾琮拿着书,炕上,眉眼柔和,看地上晴雯手指头绞着腰间的汗巾子,明明很紧张,却逞着强,眉开眼笑的,倒是显出几分伶俐来。
《红楼梦》中,脂砚斋批语有“晴为黛影,袭为钗副”一说。
贾琮此时看晴雯,水蛇腰,削肩膀,眉眼确有几分像林黛玉,勾起汗巾子的手指上,留着的指甲尖尖,约有一寸长,上面有着花染的红色的痕迹。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这判词用在她身上,的确合适。
“是你自己跑去问的前边的丫鬟们,还是有人主动把这消息递给你的?”贾琮问道。
晴雯是个性格活泼的,她本来对自己突然被打发到了贾琮这里,很是不甘心,可来了之后,见这小院子齐整,琮三爷与宝二爷年龄不相上下,可为人却大为迥异,身边的人又不多,要强的心思就越发多了几分。
前边的院子里闹哄哄地响,连太太那边都惊动了,晴雯岂有不去看热闹的道理?
她拿了自己攒的银子,结交了一个管事婆子,得了这个消息来。
“是我自己去问的!”晴雯不知道自己错了还是对了,一双勾魂眼看着贾琮,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天真烂漫来。
“你过来!”贾琮朝她招招手,晴雯不解,走了过来,疑惑相望。
“伸出手来!”贾琮命令道。
晴雯瞪大了眼睛,惊恐不已,却又不敢违令,顷刻见贾琮冷下脸,便泪眼汪汪地,抿着的双唇胭脂流光晃动,连一旁的麝月也被吓住了,立在当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