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贾琮:无异于通敌卖国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贾琮没好气地道。
听闻,探春、惜春和湘云顿时乐起来,迎春仰望这辽阔天空,眺望后山远景,俯瞰不远处神京景象,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深远起来。
一旁,迎春的丫鬟司琪道,“姑娘,侯爷说,可以在此多待一晚上呢,姑娘的妆奁、被褥还有换洗衣衫等物,我都带来了,一会子姑娘就去求了侯爷,就在这里歇上一晚吧!”
昨日,夫人屋里的画屏姐姐去跟她们说了,侯爷今日带她们出城上香后,她就给表弟潘又安托了话,让他今日前来牟尼院相见。
若是能够在此歇上一夜,她就可以和表弟多相聚一会儿。
是以,司琪才会怂恿迎春去和贾琮求,要在这里歇上一夜。
贾琮既是带了姐姐妹妹们出来顽儿,自是要让她们顽儿个畅快,孔安又早带了人前来清场,外围守得水泼不进,也不怕有歹人进来,会惊吓了姑娘们,进了山门,他便让姐姐妹妹们各自去顽儿,并没有如原著中,贾母带阖府女眷去打醮,非要人人侍奉在她跟前。
贾琮自己将黛玉送回了厢房,便独自一人出门散步,顺道儿看看后山有什么景致,他信步而至,正背着手欣赏山景,迎面便看到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尼,身后跟着一位丫鬟,低眉垂眸而来,直至贾琮跟前,才住了脚步,抬头往贾琮一看,眼中闪过一抹惊诧,却又很快消失。
“阿弥陀佛,惊扰到施主,还请见谅!”
贾琮点点头,并没有太过在意,身子往旁边一侧,抬脚往前,只见后山一片芍药花圃,此时正值盛放时节,大朵大朵绽开,有乌龙探海,也有杨妃出浴,仙姿瑰态,既有其本色妖娆,又有牡丹之富贵,花海繁盛,美不胜收。
贾琮站在高处,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或重瓣叠色,或单花窄叶,或红紫,或粉白的芍药,觉着也是该多带姐妹们出来走走,成日里关在后院,养猪也不带这么养。
正想着,便听到了莺莺燕燕的声音,其中探春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来,“快看,二哥哥在那边,我们过去!”
接着,一群姑娘快步冲了上来,为首的正是探春和湘云,满头都是大汗,后面跟着二人的贴身丫鬟,迎春离二人有几步远,司琪催促,她也不甘其后,而最后面是惜春,缓步而行,伴其身旁的正是适才差点与贾琮撞上的那个女尼。
惜春的丫鬟入画和那女尼的丫鬟则是紧随其后,落在最末。
“你们来了?”贾琮笑着招呼道。
“二嫂子和大嫂子怎么没来?二哥哥一个人来的?”
这一次,贾琮将尤氏也带了出来,许是一路车马劳顿累了在厢房歇着,或是在殿里礼佛都不可知,倒是黛玉是在休息。
“我暂不知大嫂子在作甚,你们二嫂子倒是歇着,你们先顽儿,一会儿她再来赏这花海。”
探春等人的嘴都笑得合不拢了,一旁的丫鬟们看着这壮丽的花海,已是惊讶着蹦跳起来,连迎春上来了,都有些无暇分神去听贾琮的话,一双原有些木讷的眸子里,此时盛满了惊喜,尤见得其心神剧荡之容。
此花圃因大而成海,又都是名品,确实壮观。
“二哥哥,太好看了!”探春眼见贾琮要走,忙扶着贾琮的胳膊道。
一旁的女尼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此时非好时景,晨出之夏,日暮之辉映照之时,明艳雍华,香清粉澹,才是真正盛景。”
众人见此女尼,头带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麈尾念珠,气质如兰,馥郁如仙,如红梅傲雪,白玉无瑕。
“二哥哥,这是妙玉,我才认识的。”惜春上前介绍,颇有那种我又交了个好朋友的卖弄。
贾琮早已在之前差点被妙玉撞怀时,便猜出,此人想必就是原著中的妙玉,对她的印象是颇有些放诞诡僻之性,倒是没有料到,惜春与她不论是原著还是如今,都有这等深刻缘分。
妙玉听得此话,不由得朝贾琮看了过来,一双如寒泉般清澈的眸子里,似倒映着贾琮的身影,见其眉眼冷峻,面庞坚毅,淡淡目光扫过来,只朝她微微点头,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股孤傲心情,不甚热络地行礼,“贫尼有礼了!”
“师太客气!”贾琮淡淡地应酬了一句,对姐妹们道,“此处花海繁丽,既有师太陪同,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史家妹妹,伱们就在这里观赏。”
听到贾琮如此称呼自己,湘云心中自是有些不好受,她还记得,之前琮二哥哥唤她是“云妹妹”,如今喊她“史家妹妹”,如此疏离。
湘云轻咬唇瓣,眼中满是娇嗔地看着贾琮,偏偏贾琮被探春拉着了,并不朝她这边看上一眼。
“二哥哥,今日我们就留宿在这里吧,既是妙玉师太说晨光暮色中的芍药更加好看些,我想一次看个够。”探春求道。
“既是想留一夜就留,我去跟主持师太说一声,你们先顽儿吧!”
贾琮回了厢房,黛玉已经午睡醒来了,正在梳妆,看到他,问道,“你不是把这牟尼院都转了一遍吧?”
“外头日阳儿正毒,你这会子先别出门去。对了,既是出来了,今日就在这里留一宿如何?”贾琮问道。
虽说探春想留,若黛玉不愿,贾琮自是要送她回去,不过,想留下来的留一夜,这也无妨。
“是哪个妹妹想留下来?三妹妹还是四妹妹?”黛玉歪着头,从镜子里看身后的贾琮,“我若是说不想留呢?”
贾琮过来,轻轻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儿,“你若不想,我自是陪你回去。”
黛玉听得这话欢喜了,吩咐王嬷嬷,“去和明镜师太说一声,今夜里就暂时先留一夜,明日晌午后我们再回去。”
甄氏前来传话,说是王朗有事找侯爷,贾琮便先去了。
外院给贾琮备下的厢房里,王朗已经候着了,看到贾琮进来忙道,“侯爷,已经查到那人了!”
他手里还有一副画像,递给贾琮看,正是贾琮在那胡姬酒肆门前看到的那人,典型的女真汉子,一看就是勇猛无比之人,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名叫阿济格,属下的人听闻喊他是贝勒,不知在女真这是什么官?说起来也是有意思,此人竟然派人盯上了侯爷,不知欲作何事?”
贾琮自是知道,此人乃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勇猛善战,屡立战功,而深受努尔哈赤的喜爱,听说皇太极的元妃钮祜禄氏曾因为见阿济格不肯下轿,而被努尔哈赤下令休弃。
“先不管他盯上我做何事,可查清楚他何时来,在京城里待了多久,都做了些什么?”贾琮问道。
“侯爷,这阿济格三日前进城,一直住在开远门内的胡商客舍,这几天一直与朝中一些大臣们联络,其中有兵部侍郎何庆、主事朱冠青;户部主事王诤。听说还有人看到女真人出入过理国公府上,也有人看到理国公府上的管事与女真人一起在醉满楼喝过酒。”
贾琮心惊不已,这些人无一不是朝中高官权贵,怎地在这种关头与女真人混在一起,是何意思?
要知道,女真部落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俯首帖耳,努尔哈赤已经宣布独立,甚至女真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国号,如今在抚顺城与大顺对抗,已是敌国身份。
这些人此作为,在贾琮的眼里,无异于通敌卖国。
贾琮默然片刻,道,“阿济格此人既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又是努尔哈赤麾下的一员猛将,此人不除,将来乃是我大顺军中的一大劲敌,既是来了,我们尽量想办法将他留下。”
若是夏进,他必然知道阿济格何许人也,王朗却是不知,是因为他一直事东南那边战事,对北边的敌人尚不熟悉。
“若阿济格派人盯着我,那就传消息出去,今晚我会留宿于牟尼院,你们内外安排重兵,做好埋伏,看看他们的动静。”
若是能够留下阿济格,贾琮倒是愿意冒一点风险,只要手中的人够了,他也不怕家中女眷出事,这也是他身为超品军侯,手握兵权的勇气。
“是!”王朗忙领命安排去了。
黛玉这边起身后,与尤氏一块儿也去了后山看芍药,山不高,她爬上去尚好,尤氏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丫鬟扶着这才登上了这一处土坡,一片花海尽在眼前,花枝摇曳,繁盛似锦,乱人心神。
“真是好看!”尤氏顿觉心境开阔了许多,守寡这几年来,淤积在心头的一些忧怀情绪烟消云散,“难怪琮兄弟说要多出来走动,我今日才明白这道理,咱们那园子就算修起来了,怕也是没地儿一口气种这么多的花,真是壮丽极了。”
黛玉也是震撼不已,道,“可不是,想我当初跟着侯爷在江南的时候,也是走过了不少地方,见识过许多名胜古迹,却也没有见过这样成片成片的花海,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妙玉与惜春原本在亭子里对弈,看到黛玉前来,不由得多留意了几分,落棋的时候慢了一些,惜春诧异,一抬头看到黛玉来了,忙起身相迎,“二嫂子。”
她将妙玉引荐给黛玉,妙玉这才知道,原来这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的女子,竟是适才那人的妻子,瞧着年龄尚小,却已是超品侯夫人,妙玉出世的心此时也难免酸了一下。
要知,她从南往北避祸,也是因才貌之故,而遭人觊觎,不得已,师父才会不顾年高携她来京,意欲找一户庇护之所。
但眼下,这女子,不论容貌气质,更胜了她一筹,连身份地位也是难望其项背。
“原来是妙玉师父!”黛玉颇为欣赏眼前这女子,听惜春说,是随师父上京,师父在京中病逝之后,如今在牟尼院中挂单,其文墨也通,经文也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只是,她受贾琮的影响对佛道一事,并不热衷,甚至心中难免腹诽,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出家,既是出家,又为何留一头青丝?
黛玉小的时候,也是生病,从会吃饭起就开始吃药,三岁上也有癞头和尚来化她出家,无奈父母不从,说她“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后来跟了贾琮之后,这番话,黛玉也是跟贾琮说过,贾琮评说这番话是胡说八道,受贾琮的影响,黛玉是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如今她是深信这般。
见黛玉也是对妙玉淡淡的,妙玉自不是那等肯巴结人的,连陪惜春下棋都不下了,一声不吭,也不告辞,返身便下了山头。
惜春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她是真心想与妙玉结识,谁知二人一起说了这好久的话,对方反而不认人了。
“许是弟妹适才对她并不热络,我瞧着,她有几分不快的样子,连走路也是飞快,她那侍儿几乎都跟不上了。”
尤氏心说,出家人的火气还这般大,既是挂单人家牟尼院,她们这番来,捐了不少香油钱,若那喜欢计较的,与牟尼院一说,她怕是连挂单都挂不了。
黛玉笑道,“她既年轻,生得又好,又是通文墨经义的,有几分傲气也是难免。我瞧着四妹妹与她很是亲近,想必你们是很谈得来?”
惜春道,“她和我讲经义,我听了就觉着很贴心,我也是没料到我会喜欢她说的那些,想着将来也学了她当个姑子去呢!”
黛玉听了摇摇头,温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道,“你说这些话,你仔细被你哥哥听见了罚你。她这人虽好,容貌儿好,也有几分才气,可我瞧着,这般僧不僧俗不俗的,倒也别扭,也不知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好好儿的公侯小姐,竟说出要当姑子的话来。”
尤氏在一旁听了也是不好,嗔了惜春一眼,“还不快把这念头收起来,这满神京城的千金大小姐们,有几个人有你们这般好命,你竟起了这样的念头,一会子我就去跟你哥哥说,看他如何说!”
惜春听了,紧张起来,忙起身认错道,“大嫂子,二嫂子,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嫂嫂们行行好,别告诉哥哥去,我没这样的心思,我只是说着顽儿的。”
说着,惜春的眼中泪珠儿都在打转了,湘云见了不由得好笑,拍着手道,“四妹妹,原来你是这般怕琮二哥啊,嘻嘻,我知道了,以后我专用这个来治你。”
惜春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平日里和湘云时有斗争,此时,狠狠地瞪了湘云一眼,求助地一会儿看黛玉一会儿看尤氏,等待两位嫂子发落。
黛玉上前来,拉了惜春的手归坐,“适才我就是瞧着你与她那般亲热,言听计从的样子,我才对她淡淡的。若她是寻常的闺阁姑娘,便是家世不如咱们家,你与她相交,我也不拦你。你说她讲的经文你爱听,这些道啊,佛啊,最是容易转移人的心性,当初我在江宁跟着琮哥哥读书的时候,他是不肯让我读这些的。
他也一直跟我说,儒学乃根基,先读好了儒学,待到了一定的岁数了,以释与道来证儒家之义理倒也无妨,可有多少大家钻进去了就出不来,穷究一生求一个道字,反而误了光阴,权做一些于国于民无用之功,也是枉费了人生。”
迎春听得也是心头一动,一个死井枯水般的心,此时似乎有了些松动,她不由自主地顺着黛玉所言去想,何为于国于民之功?何为枉费了人生?
探春也是若有所思,心中有太多疑惑,却不知如何问起?
湘云扯了扯唇瓣,有些不服气地问道,“林姐姐,你和我们说说,难不成我们女儿家也是能建功立业的不成?”
黛玉看向湘云,见其脸颊鼓鼓的,倒也瞧出几分她的心思来,笑道,“从前我也是不懂的,不过,我却是觉着侯爷说的话是极有道理的,他说女儿家比男儿家要好的是,男儿一生只有两条路好走,而女儿家喜欢什么,就钻研什么,用的功夫多了,便能成一方大家。
比如说四妹妹喜欢画,眼下家里请了老师,若好好儿画画,将来说不得能成为了不起的画家,名扬天下。迎春妹妹爱棋,就多钻研棋,多买些棋谱看,若是能够有所成就,岂不是好?”
有一句话,黛玉没有说,当年贾琮与她说过,一技傍身便有立足之本,这世道虽然艰难,可若是能够学成一技,便也不需靠父兄,命运由其把控了。
比如说,如今被请进宁国府教姐妹们琴棋书画的先生,哪一个又不是靠自身在养活自己,虽艰难些,黛玉也能看出这些人的豁达与自信来。
黛玉道,“女儿家虽谈不上什么建功立业,可若是想把路走得宽些,又有何难?名气于男子和女子来说都是一道护身符,当年,琮哥哥不也是先挣名气的吗?”
正是因为有了名气,才会得忠顺王府的庇护,北院那边才没有下死手。
“四妹妹与其求避世之心,不如立问世之志,若你二哥哥知道你有这番志向,必是高兴不已。”黛玉道。
最后一天,求一把月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