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迎春的婚事
上一次去牟尼院时,司琪让她表弟潘又安前去相会,潘又安是去了,但牟尼院当时被贾琮的亲兵层层包围,别说男人了,连公蚊子都飞不进去。
潘又安跑了一趟空不说,还被宁国侯府的护卫当做可疑人员痛打了两下,潘又安憋了一肚子火,而司琪又焦心焦虑地空等了一场,待回来后,她寻了个由头出去,与潘又安好一顿生气。
潘家本就气司琪不肯在迎春跟前为王善保家的求情,而不肯让潘又安与司琪好,司琪又因早已上了潘又安的当,“我一时失脚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肯再失身给别人的。”眼见潘家对自己这般,心中也是有气,一时不知该如何计较,赌气也回了宁国侯府。
两人之间有了误会,潘又安到底还是放不下司琪,趁着宁国侯府修园子,走了帮工的路子,进了后园子,好巧不巧,正好遇到了司琪,二人见了一面,一番诉说之下,抱头痛哭,恰好被麝月看到了。
她若是没有服侍过贾琮,许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好姐妹遮掩一二,但她既是涨了月例银子,若是不闻不问,岂能对得起侯爷待她的好?
当下,麝月将司琪的事说了,尤氏大惊,有些惶恐地看向黛玉,府上出这等丑事,一旦宣扬出去,于她二人简直是灾难,偏偏她还是个寡妇,怎能不害怕?
黛玉却只是蹙了蹙眉尖,道,“不管怎地,去将二姐姐请来,还有司琪,先把今日这事儿办了再说后话。”
紫鹃忙办去了,黛玉让麝月起身,道,“你适才说的这事,别与任何人说,半点儿风声都不得透露出去。”
“是,我知道的,夫人放心。”麝月岂是不识大体之人?
尤氏在一旁问道,“先前你怎地也不说?”
麝月道,“奶奶明鉴,不是我不愿说,这样的事,干系甚大,我知道了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两位奶奶开口,犹豫了半天。“
黛玉倒是能够理解,道,“你是怕我们知道了,会如何处置司琪吧?”
这正好说中了麝月的心思,她垂下头来,她也并不曾想要瞒下这桩事,只是缺少一个斗胆说出来的契机罢了。
之后,黛玉与尤氏便不再说司琪的事,尤氏见黛玉如此云淡风轻,倒也不会疑心她年少而不知事情的轻重,想到她必是已经有了处置的思路,也就不再担忧。
当年,贾琮入主宁国府的时候尚在年幼,且能保护她不受贾琏的侵扰,而将后院的门户守得严实无缝,今日,贾琮已是位高权重,年岁渐长,威严日盛,一想,便是天塌下来,还有他撑着呢,又有何惧?
这般想着,尤氏也跟着轻松起来了,与黛玉说着闲话间,迎春三姐妹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来了。
尤氏不由得打量迎春,在东府这边后,这往日里下人们暗地里起了外号称作为“二木头”的姑娘,如今脸上也总能看到些笑容了,让人看到了也能生出欢喜来,比起在西府那边也讨人喜欢多了。
“大嫂子,二嫂子!”迎春领了头,与尤氏和黛玉见礼,尤氏忙朝迎春招手,“二妹妹,伱过来这边坐!”
迎春不明所以,却也并无疑惑,只是听话地过来,在尤氏旁边落座,司琪很是自然地站在了迎春的身后,只听见尤氏对迎春道,“先前找的那个教你下棋的女先生如何了?如今跟着她学下棋,还好吧?”
迎春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慢半拍地道,“挺好的,大嫂子想要学下棋吗?”
这一说,尤氏和黛玉不由得笑起来了,尤氏道,“我一把年纪了,学下什么棋啊?学个一知半解的,你们谁来找我下,我又下不赢,不是成日地输吗?”
一席话,说得都笑起来了。
黛玉这时才岔开话题道,“园子里去年种了好些水芙蕖,如今都开了,前儿我得了两只湖田窑刻花梅瓶,想着太过素雅了一些,今日一想,用来插芙蕖正好。“
尤氏是要与黛玉演双簧的,此时听了这话,岂有不捧哏的?忙道,“瞧着谁挑两只水芙蕖来才好,要是让婆子们和船娘去挑的话,用你们的话说,未免俗了些。“
惜春笑着掩嘴打趣道,“没想到大嫂子如今也学会了说话的时候用‘俗’这个字了。“
尤氏嗔怪道,“只许你们说‘俗’,就不许我说一下?看看你们谁去?”
探春就觉得今日这事儿好似不寻常,她适才来的时候听院子里的丫鬟说,二哥哥领了一个男子去了后园,正是才在角门上见到了那个男子,当日,二姐姐可是和那男子撞了个正着。
惜春正要主动请缨,却被探春轻轻地拉了拉袖子,她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必定有蹊跷,也就暂时屁股又落座了,而黛玉又将目光落在了迎春身上,“大嫂子给你们三人派活呢!”
迎春一看,怎地所有人都在瞧她呢,想是跑腿的活没人做,她也就忙起身道,“要不,我去吧,若是挑的芙蕖不好看,你们别怪我。”
“我们何时怪过你?”尤氏笑道。
黛玉抿着唇笑,待迎春出了门,她迫不及待地起身,朝窗外望去,似乎眼下就能知道,迎春到底会不会瞧上那男子,她倒是没想过那男子会不会看上迎春,在她的心目中,琮哥哥是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贾琮急于嫁姐,但又不好明说,并不是怕落下一个强迫属下娶姐姐的恶名,而是他一个现代人的灵魂,怎好做那封建家长,做下那等包办婚姻的事?
贾琮领着姜襄往后园子去,这边改造好了一半儿,另一半拉了帷幕,还在修着。
在那原著中,建成凹晶溪馆处的水池边上,二人临风而立,见此时斜阳在一池碧波上洒下金色的光芒来,微风拂动,泛起粼粼波光,碧荷铺展,一株株水芙蕖或烨烨朱华绽放,或娇姿含苞挺立,岸边的垂柳随风舞动,似幽情长吐,枝柔叶绿,浅浅撩动着这池边芙蕖。
两人说了些许话,贾平便匆匆而来,在贾琮身边低声耳语几句,贾琮笑着对姜襄道,“有点急事要处理,你稍候,我随后就来。”
姜襄此时有些预感是不是重头戏来了,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他挪步到了一处柳树边立定,折了一根柳枝,做垂钓样,好叫人不曾看出他的别有用心来。
站了约有一会儿,便听到了一道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两位嫂嫂要什么样的芙蕖,粉的还是白的?长的还是短的好?”
姜襄听着有些好笑,不过是水芙蕖罢了,管他长的短的,短的不能变长,长的却能变短;还有这粉的和白的,一样儿都弄一点回去,不就好了?
真是……呆啊!
待他忍不住伸出了脖子,循着那声音来的方向看去,也不由得呆了,生平他从未见过这般柔婉的姑娘,娇嫩得如同这水池子里头一触即折的水芙蕖,令人远观而不可亵玩。
迎春却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偷窥,她领着司琪缓缓地走过来,吓得姜襄后背紧紧地贴着这株有了些年头的老柳树,听见脚步声在自己一树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便看到一只如嫩藕般的手腕,玉指纤纤地朝最近的一株水芙蕖伸去。
她另一只手轻提裙摆,眼看半边身子就已经空悬于水上,吓得姜襄正要惊呼出声,她跟前的丫鬟已是一把拉住了她,道,“姑娘,这可使不得,要是掉进去了,怎么得了?”
姜襄便看到这呆呆的姑娘朝岸上走了两步,有些愁道,“船娘怎地还不来?”
“姑娘别急,我去看看。”说着,那丫鬟便提着裙摆快步跑了去,这姑娘“哎”了一声,想是欲拦,人已是跑远了。
迎春平日里话少,也只是和探春惜春相较而论,比起以前在西府那边还是要活泼多了。
她不由得朝前走了一步,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待朝近了一看,见老柳树边上竟是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乍一看像是从柳树里钻出来一般,令迎春吓得往后一退,脚绊在了一颗鹅卵石上,不知怎地一滑,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呃!”姜襄伸出手去,要扶一把,无奈,一个在堤上,一个则是在堤下,隔了一道缓坡。
而就在这时,姜襄看到这姑娘欺霜赛雪的脸上,不知怎地挂上了两行清泪,顿时吓得魂儿都没了。
“姑娘,你,你,你……”姜襄快步走了过去,欲伸手拉,但觉得不妥,迎春则看到这人过来,竟是活生生的,又是一顿好怕,“你是什么人?怎地在我家后园里头?”
“我,我是侯爷跟前的人,是侯爷带我来的。”姜襄做梦都想不到,迎春是摔得屁股墩儿疼了,才忍不住流了泪,也是因怕得慌,她生平连父兄的面都难见到,别说陌生男子了。
迎春听了这话,方松了一口气,透过泪眼去看人,竟是觉得有两分面熟,细一想,是在自家的角门口见过,当时,这人正是被琮兄弟带进门,也就信了他的话。
迎春的尾巴骨处疼得有点狠,她撑在地上,想要起身,稍微一动,就有些疼。
这四体不勤的姑娘,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要生累,这么猛地摔一跤,是很了不得。
这对姜襄这种武将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眼见迎春起不来,姜襄也跟着着急,欲扶,却是不敢,情不自禁地伸手,又觉得是对这姑娘的冒犯,见其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一颗心不由得蠢蠢欲动。
若是侯爷肯将这姑娘许给自己,姜襄又乐得想要跳起来,也难免会担心,自身是什么条件,又哪里配得上此等侯门千金,豆腐一般儿嫩的姑娘?
迎春挣扎了两下,总算是在姜襄的虚扶中,起了身来,她忙朝旁边退了两步,离姜襄远一点,防姜襄如同防狼一般,也忍不住打量一番。
这人虽是一身戎装,但瞧着像是个读书人,眼神清澈,坦坦荡荡,并不叫人害怕。
“姑娘,你别看我是粗鲁武夫,早年我也是读过书,中过秀才的,不会……不敢冒犯了姑娘。”姜襄自己朝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迎春的距离。
“啊!”迎春惊讶了一声,她知道当年贾珠考了个秀才,家里就跟被赐了爵位一样高兴,宝玉被逼着读书也是为了进学,再有琮兄弟就得了江宁府案首,也是秀才。
在迎春的眼里,秀才已经是很不得了的功名了,也难怪琮兄弟会对此人另眼相待,带他前来后园呢。
姜襄被她的可爱模样逗得笑了起来,一笑之下,星眸微弯,一口白牙露了出来,倒是将迎春逗得一乐,却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别开眼去。
已是差不多了,姜襄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好在这里一直待着,忙道,“姑娘,在下姜襄,奉侯爷之命在此等候,此时还有急事,若一会儿侯爷来了,望姑娘代为禀报,在下先告辞。”
姜襄说完,就要离开,迎春哪里好为他带话,忙道,“哎,我,我离开。”
说着,迎春就要朝前走,姜襄忙与她推辞,两相为难之下,姜襄只好道,“既如此,在下适才听说姑娘是来摘花的,不如我帮姑娘摘些花儿,姑娘带回去,在下留在这里等候?”
迎春抿了抿唇,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远处,贾琮站在一处山坡上朝这边看着,姜襄将几根柳枝纠缠在一起,悬着他的身体朝池塘里去,一伸手便折了好几支水芙蕖,正如他之前想的,均是长的,可以变短,有粉有白,更有红。
迎春看着姜襄递过来的花儿,又朝那猛力摇摆的柳枝儿看了一眼,有几根断落在了水面上,微波荡漾着,朝一处儿集拢。
这一刻,她的心竟是变得有些安宁起来,犹豫着接过了花儿,也忘了说一声谢谢,扭身朝前走去,姜襄看到她身后的裙子上有一处污痕,却也不好与她说。
佳人已经走远,姜襄如同一尊雕像一般,静立在小径上不动,他的头顶,斜阳从树叶间洒落下点点光斑,悠悠晃晃地在他身上浮动,越发显得此景此处的静谧。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贾琮的身影,他便如同一帧画像地活了过来,忙快走两步,迎着贾琮噗通跪下。
“侯爷,属下该死!”
“如何该死了?”
“属下适才不小心遇到了……遇到了府上小姐,属下对其一见钟情,想要向侯爷求娶。”
姜襄怎地不知今日这般乃是贾琮安排,他更是想到许是先前在角门处,他与这姑娘曾隔着马车窗口对视了一眼,是以,侯爷才想要成全这一场缘分。
既是如此,他自是不能让侯爷先开口,横竖,求这个情,便是侯爷不愿意,他也不会少块肉。
贾琮弯腰将其托了一把,“起来说话!”
姜襄忙起身,低着头静立在一旁,道,“你是最早跟随本侯的,也有两年之久了,应是知道本侯这个人,一向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一些事喜欢直来直往,不喜算计。
我这二姐姐年已及笄,原本我是想过些日子再提这件事,但不瞒你说,今日一早,西府大老爷流放出城,口头将我二姐姐许给了别人。“
姜襄一听,懵了,不明白侯爷是什么意思。
而贾琮看到他脸上的懊恼之色,很是满意,若姜襄听了这话,无动于衷,他就算将迎春养到老也不可能将她嫁给别人。
“不是,侯爷,口头的许诺这不算吧!”姜襄有些着急了,自己好不容易看中的姑娘,难道就只有这两面之缘?老天爷这不是戏弄人吗?
贾琮有些好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适才,西府琏二爷带着那人过来与我说,我已是反对这门婚事。”
“侯爷反对得好!”姜襄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不知这人是谁?又有何资格求娶府上二姑娘?”
“大同孙家孙绍祖……”
贾琮话未说完,姜襄便先叫起来了,“侯爷,此人万万不可!不是属下恶意诋毁,此人实在非良配。”
孙绍祖在京城等官,又都是武将一系中人,姜襄便是与之不熟,也听说过孙绍祖的大名,只要想到那般娇嫩的姑娘,要与孙绍祖这等狼子野心之人为妻,姜襄就觉得,这不是把那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想到这里,姜襄再次恳求贾琮,“侯爷,属下虽非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愿意一心相待二姑娘,还请侯爷能够考虑属下,若能得侯爷应允,属下此生必不相负二姑娘。”
贾琮道,“你适才也看到我二姐姐,是个很柔弱的人,她这样的性子,我也是决计护着一生的,你若是能答允,娶了我二姐姐之后,四十无子方纳妾,我倒是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尽力去成全这桩婚事,当然前提是我二姐姐能同意。”
姜襄大喜,忙道,“侯爷,便是四十无子不纳妾,属下也能做到,只要侯爷肯成全!”
贾琮很是满意,微微点头。
迎春领着司琪出门之后,探春便忍不住了,忙坐到了黛玉的身边,搀着黛玉的胳膊摇晃道,“好嫂子,快与我说说,二姐姐到底去做什么去了?”
惜春这时才反应过来,道,“好啊,大嫂子和二嫂子有好事瞒着我们,三姐姐也知道,就我不知道,瞒着我一人好苦。”
尤氏忍不住笑起来了,却是不说话。
黛玉被缠得没法子,道,“你不是知道了吗,还问我!”
探春“啊”了一声,没想到是真的啊,她这时候又开始着急起来了,“是谁啊?不知道二姐姐相看得怎样了?”
黛玉摇摇头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琮哥哥相中的人,人如何,多大岁数,家境如何,我是一概不知。”
尤氏道,“既是琮兄弟看中的,应是不会有差,只是,这事儿怎地这么急?”
连黛玉都没有事先知会一声。
黛玉道,“说起来,这事儿是该先和二姐姐说一声,只是来不及了。”
黛玉生怕人对贾琮有误会,便将大老爷用五千两银子将迎春“卖”给孙绍祖的事儿说了,道,“实在是孙家这人太不堪了些,侯爷也说,若是二姐姐去了那家怕是活不过一年呢,怎肯?又怕夜长梦多,才尽快将这事儿定下来。
不过,侯爷也说了,若是二姐姐不满意,将来再挑别的人,家境什么的,也不必在意,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紧要是人品要好,肯对二姐姐真心相待。“
探春和惜春先是听得脸煞地一白,女子嫁人无异于二次投胎,又听得后面的话,也都悄悄儿放下了心来,有二哥哥在,她们这一生终归还是要幸运很多的。
正说着闲话,便看到迎春带着司琪急匆匆地回来了,像是后面有兔子在追一样,几个人均是站起身来,看着迎春抱着几株水芙蕖从外头进来,雪腻般的脸蛋儿通红,眼圈儿也有些红,均是心头一跳,气氛也无端跟着沉凝起来了。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二姐姐不成?”黛玉忙过去,扶着迎春问道。
尤氏则是接过了迎春怀里的水芙蕖,略有些严厉的目光看向了司琪。
迎春轻轻地摇头,贝齿轻咬着唇瓣,只是想到那个人,心也跟着漏跳了几分,头也越发低了些,她纵然再是呆子,此时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黛玉忙将迎春扶着来到了罗汉床上坐下,迎春却不肯坐,拍了拍身后,司琪忙过来,用帕子擦去了她裙子上的脏污,道,“姑娘适才,被一个人吓得摔了一跤。”
“啊!”惜春惊呼了一声,问道,“二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迎春此时看向黛玉道,“那人说是琮兄弟带进来的,还是个秀才呢。”
听得这话,黛玉不由得一阵惊喜,也松了一口气,问道,“二姐姐,你摔得怎样,要不要请大夫?”
迎春忙摇头,“不,不用,已经不疼了。”
就在众人急得冒火,又不知该如何问的时候,贾琮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