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的进度依然缓慢，以至于重拍的次数太多，两位导演已经麻木了。

拍摄就那么继续进行下去，没人喊咔，也没人说什么，现场一片死气沉沉。

在这百无聊赖的间隙，李红江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李红江说：“陈导，我不太明白，您今天为啥突然就相中了这小子？”

陈何方反问道：“怎么？这个小曾不行？”

李红江刚想张嘴，但又闭上嘴巴思考片刻，回道：“倒也不是不行，他相貌好，气质好，但是这样的素人不是没有啊。”

陈何方知道李红江的意思，确实如此。

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怀揣明星梦的年轻人。

相貌比曾武好的不少，气质比曾武好的也不少。

他们在影城的各处苦苦挣扎，为的可能仅仅是一个几秒钟的露脸镜头。

陈何方沉吟片刻，缓缓道：“小李，你数数你知道的动作演员。”

李红江不明所以，但还是掰着手指头数起来：“陈龙、李玄杰、陈志丹、周朝龙...”

李红江数着数着，差点没手脚并用，那些家喻户晓的动作明星委实有些多了，一直到李红江再也数不出来，陈何方笑道：“是啊，但他们今年有多大岁数了？”

这个问题给李红江难倒了，他平常并不关注这些动作明星的年龄，但想来也不小了，很多人都是从自己少年时期就活跃在荧幕上的。

陈何方见李红江没有答，也没有打算卖关子：“我也就比他们当中最老的大上几岁。”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李红江的预料。

在他的荧幕映像中，陈龙还是那个在天台上让阿祖收手的警察。

李玄杰还是打得大力士毫无还手之力的霍元甲。

陈志丹还是要打10个的叶师傅。

一转眼他们就都这么老了啊。

陈何方继续说：“你看，你数的都是些老帮菜，你数几个年轻来听。”

李红江又掰出手指一数，数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和之前那手脚并用的数完全不同，这次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不是没有，但是太少了。

陈何方继续道：“你年轻，不知道上世纪我们的动作片在全球电影市场上处于一个怎样的状态。那个时候可以说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我们的动作指导在世界电影市场上都是抢手货，那个时候动作电影，你要像陈思尹这吊样，连门都进不去。”说到这，陈何方长叹一口气，“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大资本发现其实没必要弄那么复杂，只要演员长得够漂亮，就算是耍猴戏都有人大批人买单。”

陈何方说到这，李红江没忍住，出言打断道：“可这是观众的选择，观众爱看什么我们拍什么，你要用了有真功夫的演员成上去了不说，观众又不一定买账。”

陈何方听后，突然怒上心头：“还有不少观众喜欢看屎尿屁呢，难道你要去拍？”

李红江看到陈何方动怒，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陈何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怒意消退，他说：“我也不是不认同‘满足观众为先’这个理念，毕竟影视作品本质上就是商业行为，目的就是赚钱嘛，赚了钱才能继续拍更好的作品。可是，如果你能在满足观众的喜好之后，让作品更加完美，这冲突吗？难道满足观众和让作品更好一些，是冲突的？”

李红江被问得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回道：“所以你想捧曾武，让演员市场上有个真功夫的人？”

陈何方摇摇头：“你知道，我年纪大了，雄心壮志什么的，也许在拍完这部电影以后，就消磨殆尽。我自知不是什么大导演，想把小曾捧起来，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那您为什么还...”

“我想给我这几十年的导演生涯一个小小的，还算不错的句号，也给整个华语影视圈一个可能，一个微小的可能。”

李红江道：“可是，就算您将他捧起来，现在的市场容不下他。”

“你最开始说的对，比小曾帅的人有，比他气质好的人也有，但你忘了一点，现在的圈子，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帅的同时，还比他能打！”

陈何方说完，目光灼灼。

李红江听完，了然一笑。

随后，两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拍摄的陈思尹，同时打了个干呕。

好家伙，这幕戏是陈思尹正和别起冲突，还在动嘴的阶段，可是陈思尹演起来就像街头大妈吵架，披头散发，口水乱喷，腰上的禁步都快甩到肩膀上了。

陈何方连忙喊了咔，让大家修整一会。

至于拍得好不好那已经不重要了，你再怎么逼陈思尹，他也无法拿出不存在的东西。

陈何方打算叫曾武过来，接下来轮到他出场了，有几句台词，得好好和他说说，正好看他在文戏上有没有天赋。

既然陈思尹已经是快朽木，那不如把力气花在曾武这块璞玉之上。

可是陈何方环顾一圈，都没有看到曾武的身影，他只能发动李红江和他一起找。

这块地方其实不大，只是现场人多，而曾武一身黑又不起眼。

两人环视几圈后，李红江突然就呆住了，任凭陈何方叫他几声，他都没回应。

他顺着李红江的目光找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连陈何方自己也愣了。

只见曾武正沿着江边，负手而行。

他迎着落日，面带微笑，在苏阿鹏妆容的加持下，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好一个公子世无双。

过了许久，李红江方才幽幽道：“我明白了陈导，您也许是对的，曾武这小子，也许真的能成。”

陈何方连忙随手薅来一个摄影师，让他拍湖边的人，狠狠地给我拍！

而后迅速拿出稿纸，现场用铅笔画了几个场景的构图，丢给了摄影组，并嘱咐，接下来的戏，务必这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