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孔家的事情朱高炽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朱瞻埈只是皇孙,他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办法付诸实践。
但对于朱瞻埈所说的大明百年之内就会有亡国之祸这却让朱高炽非常的在意,因为大明开国至今还不到五十年,如果百年之内就有亡国之祸,这岂不是说大明国祚不足两百年?
如果真是这样,那即便拼着百年之后自己会披上桀纣之名,朱高炽都会要把孔家的事情解决掉,以此来化解大明的亡国之危。
所以他立刻展开了朱瞻埈写的折子,就连脚下的鱼竿差点掉进水里也顾不得了。
而在他花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看完了折子上的内容之后,虽然今天依旧是艳阳高照,但朱高炽却感觉浑身冰冷,甚至连一颗心都凉透了。
他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朱瞻埈,向他问道:“这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我一梦八年,在梦中得仙人点化,曾有机会推演我大明国运,百年之内若是不解决这些问题,亡国之祸便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朱瞻埈脸上无悲无喜,但言词却流露出了格外的认真:“说起来这三条亡国之因都和太爷爷有关,他老人家确实雄才大略,可在这治国方面还是犯了错误啊!”
朱瞻埈口中的三条亡国之祸,其实很大程度上便是后世人们所总结出来的三条导致明朝灭亡的主要因素。
宗室人口膨胀挥霍无度、士绅免税导致土地兼并严重,以及过分抑商和严密的户籍制度导致的社会经济问题。
归根结底这三条总结起来就是明朝的制度有问题,会造成严重的经济问题,最终导致明朝财政崩溃。
“你说的第一条宗室人口增长会尾大不掉,这一条我能理解,毕竟按你太爷爷定下的规矩,宗室八等不除爵,最低的奉国中尉也能有两百石的岁支禄米,并且婚丧嫁娶皆有朝廷奉养,如果不加节制的繁衍几代人之后,朝廷的财政确实会养不起。”朱高炽有着监国的经验,对于朱瞻埈提出的宗室问题倒是很快就算清了这笔账。
其实也好理解,朱元璋有二十六个儿子,到了孙辈便已经超过百人,其中周王、楚王、代王和辽王都生了十个以上的儿子。
照这個生法,不出三代就会有至少一万个大明宗室。
即便每人都只领取最低限度的两百石俸禄,一年也是将近两百万石的财政支出。
而大明一年的岁入是多少?朱高炽对此倒是有了解,每年的税粮大概是三千万石左右,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税收和老百姓要服的徭役之类,总共折合起来大概是相当于七千五百万石粮食的样子。
乍一听好像朝廷财政支出这点俸禄并不是很多,最多占到朝廷财政收入的三十分之一的样子。
但账并不是这么算的,朝廷岁入虽然不低,但哪哪都在花钱。
北征蒙古诸部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永乐八年的这一次北伐虽然只是从二月打到六月,可是光着四个月的时间出征的五十万大军就消耗掉了海量的粮食,就更不提其他军需物资的消耗了。
如果不是朱高炽坐镇后方调度,有户部尚书夏原吉为主朝臣配合,大军别说四个月,三个月可能都坚持不到。
以朱棣的脾气,他显然不可能只打这一次,不能彻底降服蒙古诸部,朱棣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而且明朝采用的实物税,也就是说收上来几千万石粮食那就真的是几千万石粮食,折算过来大约是两百多万吨粮食,这么多的粮食当然不可能全数解送中央国库,更多的还是会留存在地方,以及在运输过程中被消耗掉。
所以看起来朝廷财政收入很多,但实际上朝廷真正可支配的部分并不多,能有十分之一进入国库成为国家财政可以动用的部分,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宗藩的俸禄支出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更关键的是,宗藩人口数量是会增长的,而且还是翻番的往上涨。
要知道大明的藩王们可是个顶个的能生,朱棣虽然只有四个儿子还早夭了一个,但耐不住其他藩王的子嗣加起来就有一百多个了。
加上朱元璋又立了祖制宗藩不除籍,都得朝廷养着,于是明朝的宗室便死命的生,以此来薅朝廷羊毛。
尽管并不是每个宗室都这么干,甚至还有子孙凋零绝嗣的,但总人口却是一直在上升的。
也正是因为算得清这笔账,朱高炽才会心都冷了,光这一个问题他就觉得真的能有亡国之祸,就更不用说还有另外两条了。
“爹你也别太担心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现在也不监国了,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把我的折子递上去,让爷爷和朝廷里那些大臣们去头疼吧。”朱瞻埈却对此没有半点担忧,以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度劝说着朱高炽。
一方面是他已经把问题点出来了,朝廷上那些大臣们再怎么利益相关和昏庸无能,也还是会想点办法做点事情的。
另一方面则是他对如何解决自己提出来的问题确实是有一些办法的。
毕竟曾经也是来自后世信息爆炸时代的穿越者,又去修仙了几百年成为了金丹真人,如果连这点问题的解决办法都没有,他也干脆别想那么多,真就当个每天听曲钓鱼的逍遥王爷算了。
然而朱高炽却不像他这么心大,心忧国事的他已经根本没心情钓鱼了。
“把船靠岸,我要进宫面圣!”朱高炽下定了决心,不管有没有解决的办法,这几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是必须让朝廷知道的。
朱瞻埈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解除了隔音,让船夫把船靠在了岸边,目送着自家老爹肥胖的身躯一路小跑。
“哎,老爹啊,不是我不帮你,不让你们头疼一下,谁会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呢?”朱瞻埈摇了摇头,随即叫过了船舱内的歌女,对她问道:“我这几天教你的《岳飞传》你记下来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