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滨要救的人是刺王杀驾的刺客,还是自己亲手拷打审问过的孙若微,这是朱瞻埈所没想到的。
但既然答应了要赏徐滨一个恩典,外加自己也对这个似乎是让朱瞻基很喜欢的女刺客感兴趣,于是朱瞻埈便带着徐滨来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我是真的不懂,左右不过是一個姑娘而已,怎么我大哥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不说,你徐滨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沉迷女色之辈,怎么就愿意为了她命都不要呢?”带着徐滨往关押孙若微的牢房走着,朱瞻埈带着几分不解的和徐滨闲聊着,而胡善祥则乖巧的跟在了朱瞻埈的身后。
上次来的时候,朱瞻埈已经很想说这件事了。
一个刺杀皇帝的女刺客,别人甩脱干系都来不及,自家那个傻大哥却偏偏一副要帮着捞人的样子。
如果不是自己横插一手,看朱瞻基那个样子怕不是真的会把孙若微放了,顺带的还把跟她一起的那两个刺客也放了。
这种事按照大明律,哪怕是皇孙,沾上了也是有可能掉脑袋的。
朱瞻埈真的不知道自家大哥哪来的那么大信心,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从锦衣卫的诏狱里捞人。
不过好在,上次朱瞻埈横插一手,让孙若微的那两个同伴招供之后,这伙隐藏在京城当中的刺客就被朱瞻基带着锦衣卫的人剿的差不多了。
抓到的活口也都关在诏狱里,只等拷问出更有价值的情报,抓到更大头的人物,就拉出去一起开刀问斩了。
只是无论是朱瞻基还是朱瞻埈,都没有想到这伙人背后居然牵连这么深,涉及到的人物完全超出了预料。
如果不是徐滨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恐怕朱瞻埈也不会想到去年老爷子北征归来遇刺一事居然牵扯到了二叔朱高煦。
“若非你说出了上次刺杀皇帝的事后主谋,孤还真未必会愿意带你来这。”朱瞻埈见徐滨只是沉默的跟在自己身后并不回话,于是也没了聊天的兴致,只是随意的说道:“不过既然你确实立下了功劳,那女子也确实如你所说,没有与刺杀一事牵扯太深的话,让你带她走却也不是什么问题。”
听到朱瞻埈说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徐滨赶忙拱手行了一礼:“如此就多谢王爷了!”
“先不忙着谢,孤的话还没说完呢!”朱瞻埈抬手打断了徐滨,有些玩味的看着他:“刚才孤和你聊天你沉默不语,说到可以放人你就对孤大礼参拜,孤是不是该说你前倨而后恭呢?”
“徐滨不敢,我只是心忧同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王爷的问题。”朱瞻埈的这番话让徐滨赶忙又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他原本也是个傲气之人,虽说平时表现的很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却同样是个恃才傲物的性子。
奈何人总是有牵挂的,像徐滨这样的人年幼遭逢大变,父母家人全都罹难,孤身一身到如今唯一支撑他的除了向皇帝复仇之外,或许也就是一起长大的那些同伴了。
尽管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将所有的同伴都卖了,但对于徐滨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方法。
因为他从朱瞻埈这里讨得了一个承诺,以自己为他效力,以及供出所有事情作为交换,昔日的靖难遗孤与被发配边疆的建文旧臣及其家属都将得到赦免。
虽说朱瞻埈并没有承诺会给建文旧臣翻案,但对于徐滨来说,如果能够让所有人得到赦免,这也已经值得他这么做了。
至于说朱瞻埈还附加了他们以后不能生活在大明本土,只能去之后会被征服的倭国生活作为条件,在徐滨看来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靖难遗孤来说,生活在大明本土时时刻刻想着报仇,未必是一件好事。
如果能够去倭国开始新的生活,或许对于本就复仇无望的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固然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矢志复仇,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但徐滨清楚的知道如果一直沉溺于仇恨当中,他们这些人便永远也无法摆脱仇恨。
而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即便从小到大,他所接受的训练和教育都是在告诉他,要向皇帝复仇,要杀死皇帝,要为靖难时死难的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但在一直幕后扶植他们的人消失之后,徐滨的想法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毕竟,之前他们一直选择复仇,除了确实有着血仇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个幕后一直扶持他们,给予他们这些靖难遗孤以种种便利,帮助他们躲过朝廷搜捕,还培养他们的那个人在一直鼓动着他们复仇。
徐滨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些人能够活下来是因为对方需要他们活着,当他们对那个人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也就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而他们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用来对皇帝进行复仇。
但是现在那个一直控制着他们的人消失了,徐滨自然也要为自己这些人的将来打算。
就算他们这些来京城刺杀皇帝的人活不下去,也该让那些还在福建的其他同伴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全都被皇帝一网打尽。
当然,对于徐滨来说,更重要的还是营救孙若微,重要到他愿意把所有的筹码都压上来赌朱瞻埈会同意他的教义。
至于说理由,除了他确实对孙若微暗生情愫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答应了要保她一生一世。
徐滨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些念头,虽说这些天里他早就把能想到的都想了,可如今事到临头了他还是有些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朱瞻埈看着徐滨这副样子,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孤也懒得多说什么,记得你答应过孤什么就好。”
说完,朱瞻埈便转身向着诏狱深处走去,胡善祥自然也顺势跟上。
徐滨看着向前走的朱瞻埈,叹息了一声之后,便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