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氛围异常沉闷，自从菜鸟A队组建至今，从未出现过这样沉闷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所有人都不安，似乎一直守护的东西正在破碎，而击碎它的则是小庄。

菜鸟A队团结友好的气氛组建者是陈排，而让陈排苦心经营的队内环境即将瓦解的人，则是他最钟爱的部下，视其为‘亲弟弟’的小庄。

‘罪魁祸首’沉默许久，说出第一句话。

“你们不再会和我做兄弟了。”

陆南正在系鞋带，闻言随口道：“是你不打算和我们做兄弟，你要是这样回去，估计苗连能一枪把你直接给突突了。太丢人，丢死人了。

反正我是不敢回去，要是这样回去，我连长能把我丢履带下面来回碾，路过的战友还带朝我吐口水。我们装甲一连演习打败仗都没那么丢脸，今天你们夜老虎侦察连的脸算是被你带到狼牙来丢。”

小庄看向陆南一眼：“你们都爱特种部队。”

“别！”

陆南拿起镜子照起来：“我的爱没你想的那么狭隘，我不光爱特种部队，更爱人民军队。”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小庄低声道。

“是你先不拿我们当兄弟的。”

小庄低下头，继续沉默，其他人也陷入沉默。

整理好仪容仪表的陆南拿起黑色贝雷帽，走来盖在小庄脑袋上。

“走吧。”

陆南揉着小庄的脑袋：“你是不想帮我挡子弹，还是嫌我们没资格和你当战友？”

“不是。特种兵我不稀罕，我可以，但是我不稀罕！”小庄声音嘶哑。

陆南拿起衣服披在小庄身上：“你今年多大了，难道还想让我们帮你穿衣服，麻利点！我见过跑断腰的排长，见过累到睡觉还在跑的班长，还听过眼睛掉了捡起来装上，继续向敌人发起进攻的连长，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小庄没有回答，依旧低着头。

“就因为身后有一个当逃兵的部下，没办法，他们想死的离这个兵远一点。”

“小陆！”

耿继辉出声制止，暴吓让陆南吓了一跳，见几人眼神都看向自己，陆南明白自己说的有点太过分了。此时的小庄两眼流出泪水，无声的在哭泣。

没有在意耿继辉的呵斥，陆南继续阴阳怪气道：“连长说死远一点，别挨着他，我不认这个兵。排长跑断了腰还在跑，嘴上说我没带过这个兵，让我死远点。

连长和排长都死的远远地，剩下那个兵在营房里东问西看，问有没有人打牌、打牌了。营房里的兵在写遗书，说看见这个兵，自己惟有一死洗刷耻辱，他是个逃兵。”

老炮也按耐不住：“小陆，你以前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是今天你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必须严重警告你。”

“警告谁？”

陆南伸手指向自己：“警告我？老子也不干了，特种部队爱谁谁，待会儿出门我往泥坑里一脑袋杵进去，让泥巴把我呛死算了······”

“安静！”

忽然一声暴吓打断陆南。

众人向门外看去，发现高中队和灰狼不知何时站在宿舍门外，静静观赏众人即将分崩离析。

高中队脸色铁青走进宿舍，一进门眼神就直勾勾盯着陆南。

“你不干了？”

陆南朝小庄努努嘴。

高中队冷哼一声，径直走向小庄：“哎！你也不干了？”

“是。”小庄坐在木板床上说。

灰狼走来拎住他的肩膀：“站起来回答问题，你是三岁小孩吗？这样粗浅的纪律，你要让我说多少次，站起来！”

极度不情愿的小庄缓缓站起身，双目中带着自傲与鄙夷。

高中队一拍手：“本来想着双喜临门，不过现在也不错，拿上你的那些破东西，滚出这里。走吧，我可不会像你的战友那样，用尽方式方法挽留你，特种部队不需要你这样的士兵。

菜鸟四十三号，用你的话说，好像是离这个兵远一点，死的也远一点。老苗是这样的，他会死的离你很远很远，并且不承认你是他带出的兵。”

陆南立正道：“报告！我不承诺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你也想滚蛋是吗？”

“报告！现在滚蛋和留在这里没什么两样，军心散了，兵也不好带了。”

高中队拿起手中的矿泉水瓶砸向陆南：“我让你带兵了吗，现在是我带兵。你来参加特种部队选拔除了带上你那张嘴以外，还带过别的东西吗？”

“是！”

“所有人！”

高中队目光环视众人，伸手随意指向小庄：“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立刻上车前往大队处进行入队仪式。把腰挺直，让其他人看看那么这群小兔崽子有多帅，这个窝囊废多么讨人厌。”

在灰狼的催促声中，耿继辉等人排成队列向门外走去，陆南走在最后面，走出宿舍门时回头看，却被灰狼大手握住脑袋扭过去。

“列兵，我知道你和他感情好，但是你不要想着这个时候还能劝他回心转意，高中队不可能同意的。别以为高中队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是。”陆南抬起头，挺直胸膛向前走去。

······

当众人走后，宿舍中只剩下小庄一个人孤零零的枯坐。

片刻后，高中队走进来没好气的说：“有人要见你，快点！”

目光呆滞的小庄缓缓起身，跟随高中队的脚步离开，坐上汽车，身后的营地和飘扬的红旗渐行渐远。车辆穿过一片森林，抵达狼牙大队驻地，而后在一栋楼外停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内，没入眼帘的首先是一面光荣墙，上面镌刻着姓名。

“进去，他在里面等你。”

在百思不得其解下，小庄觉得这里很庄严，于是整理自己的衣领和军帽，以表对烈士和荣誉的尊重。在穿过一片充满光辉荣耀走廊，小庄来到一处稍显宽敞的展示厅。

何志军背着手注视墙上的照片。

“为什么不当我的兵？”何志军转身。

当看清是谁后，小庄惊讶道：“军工老大哥。”

“为什么不当我的兵？”

小庄没有回答。

何志军语气中带着怒气：“告诉我为什么，是因为喜娃、陈排、苗连，还是你狭隘的报复心？你知道你的这些战友，他们是为了什么吗？”

随后何志军向小庄介绍起背后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都是狼牙牺牲的战士。何志军向小庄介绍自己的兄弟，每介绍一个人，何志军的声音便嘶哑一分，小庄的眼眶便红上一分。

“这里，余利鹤，也是我的兵。他为了排除前方的地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战友趟出一条血路。他牺牲的时候，你知道他多大吗？

十七岁，比你还小两岁。他牺牲以后，当地民政部门问他的老父亲有什么需要，他的老父亲问能不能把孩子的骨灰分给他一半，让他晚上能够抱着睡觉，下地干活能有人陪。”

何志军指向照片墙：“十七岁，我上午遇见一个人，他叫陆南，和余利鹤一样十七岁。同样的，他和你一样是以列兵的身份参加选拔并且通过，是狼牙大队组建以来年纪最小的战士。

我和他聊了聊，然后咨询了兄弟单位，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吗？”

“军工···，大队长。”小庄梗咽道。

“不用叫我大队长，我暂时还不是你的大队长。”

何志军昂起头，尽量不要让眼泪滴落：“说一个你知道的人，陆南。你总知道他，现在的你有资格和他做兄弟、做战友吗？”

小庄低声哽咽道：“阿南说过。”

“那你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吗，你连这些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一条好汉，是一个优秀的侦察兵？”

何志军手指头对向小庄：“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他们是为什么！”

走向墙上的红旗，何志军说道：“他们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