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左棠草草吃了顿饭，便准备启程前往阴阳寮汇报情况。

没成想，还未踏进那古朴的大门，便遇见了归来的女阴阳师竹内真希。

“泷谷君，你居然这么快？”竹在看到左棠后，露出吃惊的表情，而她肩头上相依相伴的风狸，也有样学样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这话到了某人的耳朵里，隐隐有了些歧义，不过左棠还是笑着把自己知道的情报，简要地叙述完毕，随后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渴望的眼神不言而喻。

可惜竹内真希听完便低下头沉思起来，全然避开了那炽热的目光。

女人，你在玩我？

左棠撇撇嘴，无奈之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只风狸身上，好巧不巧的是，那对红宝石般的眼睛也在望着他。

左棠冲它露出一个苦笑，示意自己很被动。

而风狸指着身下的竹内唧唧叫了两声，而后用两只爪子作握手的动作。

左棠摊摊手，表示不理解。

貌似风狸这种妖怪作为兽灵，并不能像大多数妖怪一样口吐人言，所以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只小式神想要表达什么。

难道，是想要吃的？

此时风狸的内心：她，成年没配偶，我帮你拿下她，你帮我挨点儿训，成不？

可惜式神与阴阳师都是心意相通的，平日不需要去做过多的举动，这也直接导致了它手语能力不过关，手舞足蹈半天，一人一兽也没交流出什么东西来。

“泷谷君，我需要再拜托你一件事。”一言不发的竹内真希突然开口，而后便说出了左棠现在最不愿听见的话语。

“请问那术法什么时候……”

“术法需要充分的时间挑选，不必着急，眼下需要解决的，是那棵人面树的问题。”竹内真希给了他一个难以回绝的理由。

“说的也是，那我就静候您的佳音了。”说罢，左棠转身就打算走。

听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让他回一趟齐藤家把人面树给毁了？

没门。

正所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如何，人面树被处心积虑地创造出来，幕后之人就一定是有所意图的。

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回来，说不定就是因为前前后后都没我动过那棵人面树，现在让他去毁掉，无异于送死，更何况还有个让他想起来就不寒而栗的独眼老头。

不去不去。

左棠恨不得把头摇成拨浪鼓。

“这次，我会和你一起去，保证你安全无恙。”竹内真希缓缓开口，看似淡定，却又担心他不肯答应。

这次行动，想要万无一失，而不惊动到那位，还是得了解情况的人叫去才行。

闻言，左棠有些意动，他是很想见识一下真正强大的力量的。

见左棠停下脚步，本就以为他有一颗热心肠的竹内真希，赶忙怂恿道：“我会布下结界，隔绝与外面的联系，相信我很快就能解决。”

“那么，就劳烦您了。”左棠的态度和站位，一齐转了一百八十度。

…………

时间，自然是放在了当天晚上。

这种事情，倘若在大白天进行，并且弄得满平安京皆知，那恐怕阴阳寮的名声也要随之一落千丈了。

“准备好了吗？泷谷君。”

夜晚的星空下，青蓝色的旋风停滞在齐藤家十数米之上，其中两道人影，自然是说好了一同行动的左棠二人。

“好了。”左棠手指后院的方向，示意在那里降落。

借着微弱的月光与星光，还能依稀看见坐在人面树下的齐藤敬介。

他居然还在重复之前的事？！

左棠有些吃惊，不禁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错误，难道唯一的独苗少主，也成为了被人操控的傀儡人？

另一边，齐藤敬介今晚上似乎格外精神，红肿的面颊与青紫的皮肤，都没能阻挡他与自己的“心上人”说着话。

“玉子，你知道吗？我多少次想着我们的爱恋能够长久下去。”齐藤敬介冲着树说这话时，眼中不无憧憬的神色。

“可是为什么，你要和他们纠缠在一起，甚至连我父亲都不放过！”他的口中爆出了齐藤家的惊天大瓜。

“父亲和你一样，也是骗子，明明说过母亲过世后，不愿再见到任何女人……”齐藤敬介埋怨似的说着，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被欺骗的孩子。

事实上，齐藤次郎曾说过，玉子是他为了弥补儿子而设立的独特存在，总不能让儿子因自己而减少与异性接触的机会。

而齐藤敬介，也就理所当然地喜欢上了自己家中唯一，陪伴自己长大的侍女。

只能说，这本就是一场异想天开导致的错误。

后院中忽的卷起了风，将樱花树的枝叶吹得来回摇曳，将人面树上的果实吹得仿佛活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总算踏上地面的左棠，走上前来问道。

“我不在这里，又能去哪儿？”齐藤敬介头也不回，他隐隐有些希望左棠能够趁着这点机会，送他去见早逝的母亲。

或许真正的父亲也在那里……

“人面树的叶子不多了，应当是快要成熟了。”竹内真希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似乎不在乎有其他人在场。

事实上，左棠不了解的妖怪，她未必就不了解。

在她的记忆里，人面树的生长，全程都需要一个催熟者对着它不断说话，而这个人，通常都是深爱着人面树原身的人。

可惜这个所谓的催熟之人，是绝对没法善终的。

且不提人面树成熟时需要吸收大量的精气，就算是日夜守候的功夫，也足够把一个身强体壮的人搞垮了。

总而言之，便是人妖殊途。

“泷谷君，我去布置结界，你在这里看看有有没有异样。”

竹内真希对左棠交代了几句，而后快步走出数米外，突然把肩头的风狸拽下来，说道：“让它先跟你呆在一起吧。”

风狸发出叫声装作抗议，没两声便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一旁的樱花树下。

…………

朱雀大道上，一位老人弓着身子，慢吞吞地走着，很是年迈不堪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道路边的人家里四处打量，仿佛能够看穿里面的情况。

走了一阵子，他发现自己回到了白天特意赶来查看的地方，眉毛紧皱，牵动起松松垮垮的皮肉。

片刻后，他眨着瞎了一半的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