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屋檐和枝头挂着昨日晶莹的水珠,青石板上水洼清澈透明,倒映出青天白云。
被夏雨冲刷过的世界仿佛重获新生,又好似在重大事件之前沐浴更衣了一番,准备迎接前途未知的命运,就像即将出征直面兽潮的战士们一样。
笃笃,笃笃。
有人在敲门,迟缓的节奏似乎透露出来者的犹豫。
王衍打开房门,双目睁大,吃了一惊。
来人竟是张良才。
他面色憔悴,意气消沉,和往日暴躁嚣张的形象大相径庭。
看来水蓉的事情给了他很大打击啊。
王衍心道。
张良才背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对王衍勉强笑笑,将木盒解下递了过来:“送你的,王衍师弟。”
“这是什么?”
“我娘最喜欢的一把琴,既然她已经不在了,我也不会弹,给你的话她应该会同意的。”
他语气低沉:“毕竟,你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嘛。”
王衍默然少顷,轻轻颔首,接过长琴:“谢谢良才师兄。”
“不弹一首试试吗?”他眼神中泛起期待的光。
“现在?”
“对,就当满足师兄一个小小的请求,可以吗?”
“好吧。”
见王衍同意,张良才脸上升起喜悦之色,连忙转身跑到院中石桌石椅处,直接用衣袖擦干上面的积水,回首道:“师弟,就在这吧。”
王衍把琴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眼睛一亮。
其中放着一把木琴,琴体淡如水色却隐有龙纹,端的品相不凡。
轻拨琴弦三两下,声音古朴,余韵悠长,闻者似听大海浪涌,如聆潜龙长吟,恍惚无我,心中迷醉。
其名为潜龙吟,乃是把上好瑶琴,价值不菲,三百两都不一定能拿下。
“既然师兄今日就要出征,师弟便弹奏一曲为你送行吧。”
王衍端正做好,伸手抚琴,调试一番后,开始弹奏。
他学琴也有些时日了,所以此时弹的是较为流行的送别友人的琴曲,并没有将前世的曲子拿来用。
虽然他琴技一般,不过在名琴的加成下,倒也称得上云起雪飞,清耳悦心。
“从小,我娘就一直想让我学琴,说是能修身养性,改改我的脾气,可我一直不想学,把她给气坏了。”
张良才盯着潜龙吟,眼神却飘忽天外,怔怔出神:“现在想学,也没机会了。”
我要是现在说你娘就在我家躺着,会不会有点破坏气氛?
王衍暗自摇头。
“师弟,师兄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张良才想了想,咬咬牙,摘下腰间玉佩递过来:“此物名为雪心玉佩,乃雪山活玉制成,具有静心宁神、辅助冥想之功效,品质足有佳等下级,请师弟笑纳。”
能辅助修炼、佳等下级?那岂不是比我穿的银丝软衣还高一个级别,少说得指150两吧,这加起来送了我快450两的贵重物品,到底是何企图?
王衍微微皱眉:“师兄,这礼物太贵重了,师弟恐怕帮不了你这么大的忙。”
“不大不大!师弟你只要每天在院中,或者在城里其他任何一处,以潜龙吟弹奏一首曲子便可。”张良才着急道。
“这又是何意?”
“我,我想,若是娘亲能听到她最喜欢的琴音,也许就会现身,那时还请师弟务必挽留她,跟她说,良才一直在等她,一直相信她!”
张良才说着说着语气激动起来:“你让娘来找我,我愿替她偿命!”
真是一颗拳拳孝子之心啊,不过你娘是现身不了了,她真要是醒了你也不用偿命,不过你爹估计是跑不掉了。
王衍叹了口气:“师兄啊,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令堂现身之后直接把我干掉把琴拿走怎么办?”
“这,不,不会吧,师弟你毕竟是她的弟子,应该……”
张良才越说越没底气,再次咬牙,左手伸进右边袖中鼓捣几下,扒出来一件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一支梅花袖箭,装箭6支,其上箭头涂有剧毒,武徒中之重伤濒死,武师也会丧失战力,价值相当于佳等下品的兵器,师弟若帮我这个忙,此物一并送你了!”
好家伙,又是150两,还是件暗器,这哥们是把自己身上值钱的玩意都送我了吧?整得跟我在漫天要价一样,怪不好意思的……
“师兄有难,师弟自当义不容辞!”
王衍把东西收好,一脸正色道。
“多谢师弟!待师兄回来之后定请你到藏雅轩大醉一场!”张良才欣喜莫名,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尴尬起来,“其实,我还想跟你道个歉。”
“是你我初次见面那事吗?已经过去了,师兄不必介怀。”
“不,在那之后,小宝被打那次,是我找人干的,还有上次兽潮的三个蒙面人,也是我,还有林茂,找人想要撕毁你的清单。师兄愚昧糊涂,实在万分抱歉!”
张良才语气诚恳,抱拳躬身一礼。
亲娘不见之后,他怎么像是一夜间长大了变了个人似的?算了,看在600两银子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王衍一曲终了,摆摆手:“师兄既然愿意说出来,就代表已拿我当朋友,那你我恩怨自当一笔勾销。”
“师弟胸怀宽广,师兄着实钦佩!”
张良才长舒一口气,像是放下了沉重的担子,再次抱拳,郑重道:“那我这便走了,师弟保重。”
“师兄保重,祝你凯旋。”
王衍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摇摇头不去多想,转而看向某个角落:“别藏啦,出来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道火红的身影闪身而出,几步来到王衍身前,毫不客气地坐下。
其人明眸皓齿,雾鬓云鬟,正是赵杏儿。
“笨,你的衣服都把水洼映红了,一眼就瞥到了。”王衍哈哈一笑。
赵杏儿双眼微眯,手放在腰间长鞭上:“又想挨抽了是吧?”
两人相处日久,渐渐熟悉起来,反倒从相互礼敬发展成了见面就斗嘴,也是神奇。
“反正你马上就走了,想抽也抽不到了,话说你偷听我们谈话干嘛?”
“哼,我怕某人啊,和逃走的某个女人暗中有联系,在跟她儿子密谋不轨之事呢!”
“疑心病真重,如此不信任我,真是伤了我俩的深情厚谊。”
“呸!谁跟你深情厚谊!”
赵杏儿轻啐一口,沉默少顷,蓦地轻咬下唇,撇过头去:“其实,我要跟你道个歉。”
王衍讶异道:“你也道歉?今天是什么世界道歉日吗?”